秋日的陽光總是不甜不淡的,沒有夏季的濃重,沒有春日的恬淡。
我始終憧憬老家的田埂。吃過午飯帶着那隻全身黃得發亮的田園犬信步走在瀰漫著收穫的黃的田坎中,看着那隻三個月大的小黃在捕獵螞蚱:它一腳踩下去,慢慢的抬腳,剛剛想用嘴去咬食,在電石火光之間螞蚱忽的蹦飛了,飛到了泛黃的稻草尖。它就這樣循環往複的。最終,在它把螞蚱的后跳腿踩斷後,終於吃到了鄉野美味。
偶爾,也會抬頭看看蔚藍的如一片汪洋的藍空,美得幾乎讓人落淚。美得讓人放下了所有的包袱,什麼都不用想,腦海里就像這片天空,一絲雲都沒有。等到暮日西下的時候,它才出來緩衝這刺眼的陽光,猶如一道道霓虹燈,那種散發著透心的黃,無論多高級的畫師都無法調配出來,讓人從心底里真正的感到溫熱。這個時候你也才思緒萬千,情愫泛濫。
如此,你便只想躺在田埂上,憑陽光鋪灑,任思緒暢遊,想着自己初戀的姑娘是否已經出嫁。摘一根狗尾草嚼在嘴裡,回憶着柔軟舊時光的味道。自然的微笑有時也有幾滴眼淚零碎。不是因為悲傷,也不是因為歡悅。只是懷舊的一種宣洩,在時光成長的痕迹中我們總是不斷的過錯與錯過。
就這樣在無數的思緒中漸漸的進入了半夢半醒,恍惚間都分不清現實是夢,還是夢是現實。就這樣在夢與現實的分界軌道中徘徊,就像莊子夢到自己變成了蝴蝶,醒來之後就分不清蝴蝶是自己,還是自己是蝴蝶了。
終於,落在西面的最後一絲陽光被黑夜吞噬,薄霧不緊不慢的襲來,縱使不快,也束手無策。無奈,直起睏倦的身體,揉着惺忪的睡眼。近視的眼睛透過朦朧的霧,仿若盤古未開天闢地般混沌。環顧四周,小黃早已消失不見蹤影,我想,它應該跟着路過的那隻隔壁家的那隻小花回去了,為了它的小情人,撂下了小主人。
忽的一絲清風掠過,略感些涼意。加快步伐跟上了村裡放牛回來的小孩老人。小孩們把自家的牛都全部趕到前面,然後都成群的在後面“高談闊論”“指點江山”着天馬行空的“假如······就······”。不知怎地,就在他們火熱朝天時,不知誰家頑劣的小牛犢瘋一般的衝出牛群,好像黑白無常來索命來了樣,驚恐的瞪大眼睛胡亂蹦竄。那位“帶頭大哥”喝一聲:“***家跑了!!!”聽到名字的那位孩童臉上變得不驚風雲的嚴肅,應該說是憤怒。好像誰家的牛脫離了牛群,就是一種恥辱。猶如猶大在和耶穌以及眾同門間一起吃的那個最後的晚餐般無地自容。
老人們則用繩子牢牢實實的栓着自家的牛,有的人在牛後面,有的人在牛前面,還有的則步伐跟不上牛的,只好放下繩子,任由牛拖着繩子往前走。這樣的繩子一般都起毛得比較快。但是她們的肩上都背着一個背篼裝滿了超出了背篼的二分之一的柴禾,背拱得像一張拉滿了的弓,馬上就走到生命的盡頭一樣,如這些老人。她們本來可以只放放牛,然後在一塊空地上升起一堆篝火,然後侃侃往年昔事,論論村裡熱聞。卻為了減輕家裡年輕人的負擔,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分擔冰山一角,臉上浸出的細密的汗滴如冬季房屋內玻璃的霧水。她們的食量也一天天的下降伴隨的是體力也一天不如一天。這時她們的生命已經很脆弱了,也許在趕牛的時候不留心踩到一顆小滾石,她們已經經不起這樣種種的小意外,每個這樣的小意外就成了他們生命的意外。
這些小意外對於孩童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他們在跌倒的地方會馬上爬起來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奮力的奔向屬於他們愛與希望的地方。
回到家門口時孩童們會大聲的喊:“媽!開圏門···”。然後在廚房忙碌的母親會立即放下手上的活,用沾着豬食的手,提着水桶,斜着身子,小碎步快步的走來,把專門用來喂牛的那個木槽里的雜物掏乾淨,再把早已和好的潲水如半流體狀的倒進那個木槽里,也許因為長期被水泡着,槽邊上泛起了一層淡淡的薄薄的青苔,不注意看還以為是一綠薄紗。還有些浮鬆了,彷彿用指甲就可以把它摳破。母親滿懷慰藉和安心的看着牛喝完,並且把槽底的玉米粉吃完后滿懷微慢慢穩穩地把牛趕下圈裡去了,像對待自己的孩子般呵護的溫柔。而她的兒子早就在母親出來那一刻已經不知道瘋到哪個玩伴家的院壩去了。
老人回到家,把牛牽到圈邊,解下繩子,然後急促的把牛趕進圈去,然後緩慢的走到台階邊,慢慢的把背篼放在最高的那一塊青石板的台階上。手放在後腰上,半鞠着走到門口那個小凳上緩緩的坐下來,在馬上就要接觸到板凳時忽的一瞬間就坐在上面了,慢慢地長呼了一口氣,彷彿過了一個世紀。倦澀的眼睛自然的半閉着,一吸一呼均勻的呼吸着,這是一天當中最閑逸的時刻。就這樣,她也不知道過了久,被一雙溫柔的小手輕輕的拍醒了,原來是她的小孫子被母親叫他來請奶奶吃晚飯了。
涼秋的時光就這樣在雞鳴狗吠中靜靜的旋轉着,就這樣成了我們漸漸老去的舊舊的足跡。終始有時的故思千絲萬縷無從書寫。但是,在第一片半黃帶綠的落葉飄落在塵埃上時,懷舊洶洶如千軍萬馬踏着鐵蹄而過,眼淚也就在揚起的滾滾風塵中消失不見,以此來欺騙麻痹每一根神經。自我安慰着時間給我的一切只是生命衰竭的媒介,而永遠在我們記憶里恆流的只有那舊舊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