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我還不曾熟悉這樣兩個詩意的名字:瞿秋白、楊之華。或是一次偶然,讓我有幸觀看了《秋之白華》這部影片,也便結識了這雙“向死而生”的革命斷腸人,和他們“秋之白華,秋白之華”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凄美愛情故事。
自我記事時起,就時常聽人引捻“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這句話,伊始還不能甚解,後來經歷的多了才稍能感受一二。人這一輩子,能有幸邂逅真正的“知我者”,實在是一件太不容易的事情,倘使能和“知我者”共度一段歲月,攜手咀嚼一段時光,就已是難得至極的福分了,如若能和“謂我心憂”之人白頭偕老於這漫漫一生,才當真是幾百年修得的因果,然而這散漫世界,能嘗食這因果之人,又有幾何?偏偏是,太多的人和“不知我者”共度了餘生,還有的人和“知我者”遇見了卻錯過了,留下了一段曾經攜手的日子,活出了幾星足以點亮全部生命的光芒。“秋之白華”的故事,就是這樣一段真實到具體可感的“史實”,不是傳奇,勝似傳奇;不畏生死,卻也超越了生死。
長久以來,革命+戀愛的故事屢見不鮮,革命者的凄美愛情也早已成了銀幕上的“必勝客”,一發而不可收拾。諸如《建黨偉業》里,蔡鍔講給小鳳仙的話:“身已許國,難再許卿”。這是屬於一個護國將軍的愛情,而能夠聽到這句話的女子也絕非等閑之輩,必定是那種能“做長風繞戰旗,與英雄共赴國難”的奇女子。而在另一部影片《高君宇與石評梅》里,高君宇對石評梅說:“你所願,我願赴湯蹈火以求之;你所不願,我願赴湯蹈火以阻之。”憑心而論,這是所有女孩子聽了之後都無法抗拒的表白。恐怕也唯有高君宇,才說得出這樣一句不是誓言的誓言吧?
不可置否的是,革命者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如若不是動蕩的年代選擇了他們去做時代的先行者和真理的殉道者,他們本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去品嘗人生的各種滋味。但是,生命的短暫對於情感來說永遠都存有桎梏,而這也正是情感的偉大之處。也因為這樣,革命者的愛情才能在殘破的石隙間,在朝不保夕的苦難中,悄然滋生,並生長為一個時代最富有象徵意義的情感豐碑,縱使這座豐碑見證的是大部分革命者愛情的短暫,卻也讓這些經久的愛情悲劇多了幾分輓歌似的凄美與壯烈。
我是一個不怎麼了解歷史的人,因此對於瞿秋白的認識,多是來自於初中歷史課本中的贅述,印象中那副溫文爾雅的眼鏡似乎就代表了這位革命者的全部。直到“秋之白華”的故事以流白的形式從我眼帘傾瀉開來,我才真實的觸碰到他的存在,畢竟活的畫面比起依靠歷史來編年的教科書,多少也來得親切感人一些。
不難理解,在那個所謂的“循規蹈矩”的年代,瞿老師和女學生的愛情,終是會平添出這許多的磨難。如果說這是命運造就的“不完滿”,那麼“完滿”的那端,則須得由他們自己去爭取了。如此說來,命運讓他們邂逅,卻忘了留下足以讓他們長相廝守的籌碼,這是屬於那個時代的悲哀,逃不掉彼時的每一個人。原本已有家室的二人,也都有着屬於各自的“命運的無奈”,一方面瞿秋白的妻子王劍虹長年體弱多病,另一方面楊之華的丈夫沈劍龍對於她來說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不知我者”。最終,瞿秋白的妻子因病去世,楊之華和丈夫的婚姻也因一紙空文而“分崩離析”了。
然而想要真正在一起,終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當佇立在橋上的兩人以第三人稱的方式談起這段感情的時侯,楊之華問到“那他喜歡我嗎”,瞿秋白的回答是“他不敢”。這是多麼隱忍而剋制的愛啊!自始至終都未曾有過一句“我愛你”,可隱忍的背後,卻儘是綿綿不盡的長相思、長相守,若說這份愛薄如煙雨,那只是表面,內里的濃烈,是只屬於兩個人的情感滋味,外人自然不能完全體悟,只能藉由那美麗到令人心碎的風景來品出幾分。如果說瞿秋白能和楊之華走到一起,是偶然中的必然,那麼那三則刊登於《民國日報》上的啟事,則實在是必然中的偶然。當瞿秋白陪着楊之華一起回蕭山楊家找沈劍龍時,讓人看到的是他們為愛而執着的勇氣和對知己的珍視,而當沈劍龍用心題下“借花獻佛”四個大字時,我們看到的則是屬於兩個男人之間惺惺相惜。最是令我感動且憾然的,是當瞿秋白和楊之華在報紙上昭告結婚喜訊的時候,刊登在旁的瞿秋白和沈劍龍締結知己關係的啟事,那是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做出的決定啊?如此這般對愛的珍視着實不易。在那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急驟年代,他們執着於自己的事業,也執着於自己的愛情,儘管這過程充滿了艱難,但他們卻始終如一地相信並踐行着自己的承諾,無怨無悔。
多麼浪漫而平凡的兩個人!那烙在掌心裡的紅印,刻下了只屬於他們的靈魂交融的誓言,正是那“秋白之華,秋之白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誓言,印證了他們在歷史的腥風血雨中對眼前人的珍視與祝福,這珍視與祝福,被楊之華縫進了那件毛衫中,成了楊之華在多年後於茫茫大地中認領瞿秋白遺骨唯一的證據。作為那個時代的“弄潮人”,他們也有無法把握的時候,也有註定分離的時刻,但就算他們沒能看到彼此白髮蒼蒼的樣子,卻也早已在那夕陽西下的橋頭上、在冬夜送別的大雪中、在一起返鄉的船頭上,看到過彼此年輕而憂鬱的臉龐。縱然不能白首,又何妨?縱然不能相守,又何嘆?
我仍舊記得,當瞿秋白在“此地甚好”的遺言中含笑離世,紛飛的白鴿扶搖而起,漫山遍野的花朵迎風飛舞的樣子;當滿心悲痛的楊之華從塵土中扒出那枚銅扣的時候,我想一定會有億萬的觀影者陪着她一起顫抖到啜泣不止吧?
人生最美是淡然,正如瞿秋白和楊之華,抑或是竇驍和董潔。在我的念想里,沒有人比他們倆更適合演繹“秋之白華”的愛情了,當竇驍着上那身禮服,當董潔穿上那身學生服,瞿秋白和楊之華彷彿穿越了歷史,突兀的活在了我們面前一樣。尤其對於年過三十已為人母的董潔來說,能演出這般卓絕的革命女子當真不易。
早就知曉,霍建起導演的電影素來都很美,對於情感的書寫也有着自己獨特的表達方式,而這其中,將情感與美感緊密結合一向又是他最為擅長的,諸如《那山那人那狗》《暖》都可謂是其成功之作,如此說來,《秋之白華》的美是可以預想的。從開始緩緩擺開的書中扉頁,到末了黑白鏡頭中捧着銅扣顫抖不止的雙手,都令人驚嘆不已。我想正是因為有了這愛與美的交相輝映、相得益彰,才使這份“秋白之戀”被演繹的如此瓷實吧?
如此,倒讓我想起了《秋之白華》的主題曲,竇驍和董潔演唱的《攜手》正是對這部影片最好的詮釋。由此我便又聯想到了當下,縱然偌大的大學校園裡,牽手同行的伴侶隨處皆是,竟又有幾人知曉它真正的含義?在我看來,“執子之手”的真諦,該是體現在相濡以沫的漫長歲月里的吧?須得由時間做出一度恰如其分的鑒定方可辨別其真偽。在此之前,我們也只能在“秋白之華”的《攜手》里窺一窺其“端倪”,縷一縷那些無端作祟的思緒了·······
《攜手》
曾攜手,風雨高樓;
知我者,謂我心憂;
曾攜手,投身洪流;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秋霜白勝雪,楊花,似含愁;
相思情切切,覓渡,水悠悠。
秋霜白勝雪,楊花,似含愁;
相思情切切,覓渡,水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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