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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惶惶,地惶惶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天惶惶,地惶惶

  天惶惶,地惶惶

  我家有個夜哭郎

  過路君子念三遍

  一覺睡到大天光

  去年八月底,送孩子去海南上學,飛機落地時,已經是晚上七八點鐘,海南天黑得晚,路邊的樹頂多五六米高,橫七樹八的幾片大葉子下邊轉着圈地掛了許多硬梆梆的椰子果,乍看起來象是一群拱着腦袋瓜子的小孩在爭着往樹頂上爬。

  第二天,同學領着我們仨在海口兜了一整天,沒有感覺到什麼時候地方特別好玩,走到哪都覺得地表熱烘烘的,時不時地讓我想起“熱鍋上的螞蟻”來。

  第三天一大早,同學的司機開着車送我們去孩子的學校報到,大吉普後邊堆滿了孩子的行李,其中三個大皮箱是我們一路上拎過來的,另外四個大包,頭半個月就從大慶直接郵到同學家寄存,包包里裝的全是孩子平時用得着的,冬天的棉襖,夏天的褂子,光運動鞋就有好幾雙,打包郵來的被子、褥子,加上海南同學為他準備的薄被,得有三四床,另外他媽還給他帶了不少頭疼腦熱的葯,邦迪、藿香正氣水應有盡有,完全趕得上一個小型的超市。

  車沿着西海岸線跑了兩個多點,一路上看到的大多是莊園,成串成串的香蕉在樹上結着,楞青楞青,還有些香蕉樹實在是不堪重負從中折斷,連帶香蕉躺在一旁;不少低矮的灌木叢里,星星點點地掛着些象櫻桃的野果子,我壓根就叫不上名,偌大的一個莊園卻看不到幾個幹活的農民,等我們肚子餓得差不多了時候,總算是看到了點人煙,窄窄的街面上三兩個騎着摩的(di)的婦女清一色地戴頂斗笠,臉面兒蒙層白紗,胳膊肘兒再套層薄袖在愉快地忙活着,大多沒拉着活的婆姨(不知道海南管婦女叫什麼,暫且這麼叫着吧)則貓在樹蔭底下東家長西家短地閑聊,街邊上稀稀拉拉地有幾個飯館,飯館入口處一律立着一個碩大無比的風扇,直徑大概有一米見方,呼呼鼓騰出的卻是熱風。

  吃完了飯,我們直奔學校,海大分校設立在深山老林子里,水泥路面上附一層薄薄的青苔,濕濕地軟軟地,路邊的大樹,兩仨個人也抱不過來,兩邊的大樹上懸挂了不少紅色的宣傳條幅,上面的內容有兩樣,一樣是歡迎四面八方來的新同學,還有一樣就是移動、聯通公司做的廣告,打長途每分鐘8分錢,設三個親情號段好象更便宜。大樹底下成群成隊的學哥學姐在熱情地幫助新生們報到、換錢票、找宿舍,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青春燦爛的笑容。

  兒子睡上鋪,緊挨着門,正對着窗口,對堂風的話,晚上也許要涼快得多,棚頂上還有兩個電扇轉着么么吹;兒子的下鋪是廈門的,大個子,不太愛吱聲,一看就是聽話的孩,陪他一起來的還有他爸他媽,特別是他爸一口閩南話,細細地怎麼都覺得中聽;跟兒子頭頂着頭睡覺的是廣西的阿廖,他們同學都這麼叫他,我也隨口,阿廖那孩子人很好,很健談,你問一句他答三句,他在家排行老四,從初中就開始住校,床板上光鋪了一層涼席,一看就是住慣學校宿舍的“老油條”,什麼都不在乎;硬木板床上只鋪一層涼席子的還有他下鋪的海南老大和對鋪下床的老六,老大身板壯實,他自我介紹他是復讀生,他有一個雙胞胎的弟弟去年也考了這所學校,嚴格意義來說他弟弟算得上他的學哥;老六來自雲南山裡,個不高,瘦瘦的,但性格出奇地好,有說有笑,他在這屬他最小,可他在家卻排行老大,下面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上初中哩;老六的上鋪是安徽的老三,戴眼鏡不願意說話,我記得好象是九華山那一帶的,沒太細打聽。

  兒子他們隔壁暫時只住了兩人,一位來自河北的唐山,滿口唐山味;一位來自湖北神龍架,比較沉默寡言。他們倆的宿舍把東山,天黑前我在他們屋也隨便聊了十塊錢的,出來時我從六樓的走廊往下瞅,街邊的路燈大多沒有樹高,說白了所有的路燈密密實實地掩埋在深山老林中,根本就看不到光亮,黢黑黢黑望都望不到邊,真他媽地荒涼。

  兒子九月份入的學,十月份就不怎麼安心。

  先是10月5日晚睡到凌晨1:26分時,眯眯糊糊地聽到床頭“嘀嘀”手機短信的聲音,短信內容如下:“半夜突然間想回家看看”,“是嗎?早點休息!大兒子這回真的感覺到家的好來了,難得,難得!好男兒志在四方!戀家的男孩子長不大喲!”當爹的迅速作出反應,發送時間是2012年10月5日的1:31分,前後僅僅五分鐘的的思考時間,我的回復嚴絲合縫,滴水不漏,以外交官的語氣及時地表揚了他思鄉的情緒,連續用了兩個“難得,難得”;接下來卻話鋒一轉:剛出去一個來月,還是不要想家的為好,並且在回復的最後特意用了一個語氣詞“喲”,主要目的在於讓孩子體會到父母講的大道理不是那麼生硬,鄧小平當年講的“發展就是硬道理”的道理在現在的孩子面前是行不通的“喲”。更難能可貴的是42個字的留言里,我用了一個問號,四個驚嘆號,以闡明我方觀點的重要性。

  “恩。就是半夜醒來睡不着,你怎麼也沒有睡啊?”他發送的時間1:32分;

  “早睡了,只是因為孩子在外,當爹娘的即使是睡著了,也是豎著半拉子耳朵呀!你要勞逸結合,明天不是還有無錫的旅遊計劃嗎?”我發送時間:1:42分;(“豎半拉耳朵”我承認這裡多少有煽情的成份,但我說的也確實是實情呀。)

  1:48分他發送:“恩。睡吧,不用回。”;(事情已經講得很清楚了,他說了句“不用回”,看來這小子良心大大地好,畢竟第二天咱還得給共產黨上班,要不哪來的錢供孩子上學?)

  “好的,睡吧睡吧。”發送時間:1:51分;

  關於“半拉耳朵學”的進一步討論:自古就有兒行千里母擔憂,不管孩子走到哪?也不管他今後有沒有錢花,當爹媽的能不上心嗎?我說豎半拉耳朵還是客氣的哩,成天不睡覺,大眼瞪小眼,睜着眼看天花板的家長只怕是大有人在呀!

  孩子都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誰說不是?

  兒子後來發短信的時間大多集中在晚上10:30到23:59時間段,屬頭半夜,他知道我歲數大了,覺少、覺輕,五十多歲的人還能熬幾年?這一點算他比較有人性,我會記得他的好;

  最嚴重的一次衝突發生在2012年10月15日1:22分,爭論一直延續到第二天的早上8:28分,父子倆來來回回扯了一整宿,反覆反覆73條短信,言辭激烈,其中我方回復都比較冗長,有的篇幅甚至達到上百字一條,接近於苦口婆心,而對方口氣生硬,言簡意賅,擊中要害,探討的焦點是“復讀”。

  “復讀風波”後來大有愈演愈烈之勢,這樣的爭論大多發生在夜深人靜之時,爭論之後我們夫婦還要做些功課,展開進一步的探討,心潮澎湃得久久不能入睡,這讓我想起小時候南方電線杆上大人常貼的打油詩來。

  天惶惶,地惶惶

  我家有個夜哭郎

  過路君子念三遍

  一覺睡到大天光

  這半年來,我家何止不是有了一個“夜哭郎”呀,過路君子不君子,小人不小人的,你就多念幾遍,還能咋地?

  好在天總有亮的時候,兒子這半個學期不作不鬧,再也沒有半夜給我發過短信,現在連電話都不知道打一個了。聽他媽說:上兩月他還參加了他們學校組織的“中國夢、海南夢、我的夢”演講大賽哩,結果如何,不了了之。

  乖乖,也該輪着老子睡一好覺嘍!不過,每月8日,起大早上銀行排隊給他郵生活費的事,可別忘了,這是正事!

  土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