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又飄起了細雨,點點滴滴,似有若無。你喜歡雨嗎?喜歡烏雲分合、電閃雷鳴下的滂沱大雨,還是灰濛濛天空下的悄然細雨。雨,無論是“鐵馬冰河入夢來”的酣雨,還是“潤物細無聲”的小雨,都會引人深思,讓人難忘。
雨,灑落在泥土之上,泥土便散發出了陣陣懷舊的氣息,起先如嬰兒的體香,溫熱且透着一絲甜味,久了就化成一縷淡淡的、清新的,好像是剛從花蕊里露出頭來的青蘋果的味道。這種氣息很容易就會沁入你的心底,讓你安靜。在這種氣息里,你自然地會想起奶奶的樣子。也是在下雨的日子,電閃雷鳴,屋檐下掛着一串串滾落的珠子,一隻被雨淋濕了翎子的燕子,蜷縮在窩裡,靜默着,似乎還在想着它的天空。鵝卵石鋪成的院子里,水已經快漫到腳跟了,一隻蟾蜍,不知道潛卧在台階下的哪一塊石頭下面,“哇兒、哇兒”的叫個不停,成了雨聲之外,最扣人心弦的天籟之音。沒有了玩伴,你百無聊賴地依偎在奶奶的懷裡,盯着對面人家牆上一塊新補的牆皮發獃。奶奶坐在靠近門檻兒的灶火口的木墩子上,一邊做着手上的針線活,一邊在喃喃地講着故事:“那一天也是屋檐大吊線,你爺爺他們……”。小院之外,雨,像是一位面色黝黑、神情冷漠的巨神,在他的肆意揮灑下,山上的洪水奔涌而出,草木全都淚流滿面,四野茫茫,人世間的一切也已經消停。
雨,在戴望舒的心底里,是悵然的。淡淡的、丁香般的姑娘,悠長的、悠長的雨巷,那一擦肩,一回眸,如夢似幻,正像是那雨中寥落的丁香花散發出的一縷余香,裊裊而來,時有時無。那樣的雨,須是小雨,小雨惹輕愁呀!它滴答滴答,淋濕了你的心情,讓你於默然之際,想起了記憶里的那個她。那情形也是在雨中,小雨默默地下着,淺灰色的天空下,逶迤的遠山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霧色里,若隱若現。在你的眼前,一行行墨綠色的麥子披着水霧靜靜地站着,像是無數眨着眼睛的小精靈,兩排白楊樹披散着枝葉愜意地聳立着,迎接着雨絲的洗禮,那樹榦上布滿了一道道水痕,讓你感受到了彷彿有所依靠般的溫情。在楊樹劃開來的窄窄的、泥濘的鄉間小路上,她已經走得離你有一些距離了。一把黑色的雨傘下,淺紫色的碎花上衣,天藍色的褲子,一定是知道你在後面注視着吧,她誇張地扭動着腰肢,背對着你伸出手來,在空中做着莫明其妙的比劃。你知道,她的臉上一定有着一絲微笑。雨不緊不慢,田野里傳來“吱吱”的蚯蚓的叫聲,你懷着心事,在這微雨里靜立,聞到了小麥葉子和在野草花香里的青澀的氣息,清新而又濃郁。驀然間,在路的那一頭,她回過頭來,靜靜地看你,那一刻,你感受到了天地的屏氣靜息,心裡的花兒砰然而開。
雨,帶給你的是安靜的思念,帶給你的,是匆匆而過的歲月里,那一張張永難褪色的黑白畫面。雨在無聲無息中孕育着什麼,沖涮着什麼,讓世界清新;在雨的沖洗下,萬物會露出它斑駁陸離的底色,有紅,有黑,有明亮的藍,有如雪般的白——正如生活的底色,有欣喜、有悲傷、有歡聚、有離別……
雨又來了,夜色里,你站在城市五彩斑斕的十字路口,馬路上的水漬把紅紅綠綠的燈光拖曳、渲染,一輛接一輛的汽車從你的身前身後悄無聲息地滑過。你感覺到了雨的聲音——輕微而執拗,感覺到了最真實的自己和心底油然而生的高貴感和自由感。不知何時,在你的旁邊,一對年輕的情侶相對而立,女孩子乖巧地站着,男孩子低着頭,一隻手高挑地抬着,在她烏黑的頭髮上輕輕地捏弄。是在揀一片樹葉嗎,還是在揀着他們美好的希冀……一切恍如前世。在這樣的雨里,你的心裡產生了歡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