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乾果

　　乾果，營養豐富、味道宜人、種類很多。如大家熟悉的核桃、榛子、板栗、杏仁、花生、大棗、向日葵等。是現在人們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果品，超市、集市隨處可見。而有一種乾果你在任何超市和集市上都買不到它，也沒有人把它當做乾果吃，它就是人人都知道的榆錢，榆樹的種子。

　　榆錢？很多人都吃過，不都是吃嫩的嗎？怎麼成乾果了？

　　對，就是它!在記憶中任何乾果都比不上它，它是我一個人的乾果，並在三十八年前消失了。這還要從我小時候說起。

　　我小的時候日子過得艱苦，只有到了年節父母才會買一點糖果、餅乾之類分給孩子們吃。平時是幾乎沒有零食的，要想吃零食就要靠自己去找，靠自己的勞動獲得。到哪去找？當然是到大自然中去找了！

　　我出生在黑龍江的一個小山村，村子不大，幾十戶人家錯落有致的排列在山腳下。那山不高也不大，確切的說是一片幾平方公里的山林。山林里長滿了樹，灌木和花草。春天一到，蔥蔥蘢蘢的很是茂盛。村裡孩子的零食，除了夏秋時節田裡的黑甜甜，其餘的就都出在這山林里了。

　　春天有葡萄蔓、山蘆筍、榆錢；夏天有酸木漿、酸角、山丁子。山裡孩子們最多的時候當屬秋天，那時山裡紅、山核桃、山梨、毛榛子、山葡萄可都一一的熟了。孩子們每天放了學就往山上跑，忙的不亦樂乎，因為一冬天的零食可都在這時候了。這是我們這些從六七歲起就鑽山的孩子們每年都做的事，也是我們最喜歡做的事。而我發現老榆錢可以當乾果吃，是在我十一歲那年的夏天。

　　因我進山從不迷路，且比一般的孩子更加迷戀山林，幾天不去就覺得憋得慌，與山的那份親緣就似與生俱來一般，所以常一個人進山。對那片山林可以說是了如指掌，那棵老榆樹就長在西山距離農具廠大約六七十米的地方。誰也不知道它有多少歲，只記得它似乎是這片山林中最粗壯，最繁茂的一棵樹。強健挺拔而有力的樹榦像擎天柱似的屹立着，八九歲的孩子張開雙臂竟抱不攏它。樹枝參差交錯形成一把大傘遮住了天空。如果你肯花一些時間站在樹下，一縷縷陽光鑽透枝葉射下來，斑駁陸離的隨着時間的變化在你身上遊動，讓你的心也會隨之變幻出無窮的色彩來。

　　每年到五月底，六月初的時候，老榆樹的枝條上就會結出一嘟嚕一嘟嚕，一串一串的榆錢來。因為樹大結出的榆錢也比一般的榆錢大的多。大銅錢般翠綠翠綠的榆錢，就像是穿在一起的玉片。摘一片放進嘴裡，清香四溢，帶有淡淡的甜味。是這個季節孩子們都喜歡的零食。若採回家中交給媽媽，那榆錢餅子，榆錢粥，榆錢發糕就成了飯桌上的主食。我特愛榆錢的味道，因此每年當榆錢翠綠的果衣變成透明般淡黃色的時候，我的心都會生出無限的可惜，因為，這代表榆錢老了，不能再吃了。

　　我十一歲那年就是這個時候，看着從樹上悠悠飄落下來的老榆錢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榆錢嫩的時候能吃，老了就不能吃嗎？玉米和黃豆嫩的時候煮着吃，老了之後我們不是常常炒了當零食吃嗎。那榆錢是不是也可以呢？於是，我抱着試試看的想法，用小筐把落在地上的老榆錢帶回家，鋪在院子的空地上讓太陽曬。夏日的太陽好毒呀！只一天，榆錢的果衣就被晒乾了，用手一搓都掉了下來，再放進簸箕里一簸，只剩下玉米粒大小飽滿的核。放在鍋里，像炒葵花籽一樣炒熟一嘗，又脆又香，別有一種味道。我高興極了！連着幾天去撿老榆錢回來如法炮製。當我把炒好的榆錢拿給夥伴嘗時，他們都說好吃。但沒有一個猜出是什麼的。我炫耀的告訴他們是榆錢時，他們都吃了一驚！連說：想不到，想不到。我就把發現老榆錢也好吃的經過講給他們聽，並約好明年一起去老榆樹下撿老榆錢。

　　終生遺憾的是我失約了，夥伴們也沒有去成。因為這年秋天父親工作調動，我們全家離開了那個小山村。也是那年秋天擴耕農田，老榆樹所在的西山被開墾成了田地。據說那老榆樹的樹根用了兩台七十五馬力東方紅拖拉機，才將它從地下拽出來。這是後來小雪來我家串門時告訴我的。從此之後，我再也沒見過那麼粗壯高大的榆樹，再也沒吃過老榆錢。因為沒了老榆樹，其他的榆樹結不出那麼大的榆錢，留在村裡的小夥伴也就失去了向我學習的機會。老榆錢成了消失了的我一個人的乾果。成了我童年永不磨滅的最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