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着華麗晨霧的河

　　飄着華麗晨霧的河

　　啟明星剛剛隱去光輝，我關閉了柔和的壁燈，輕輕走向掛着紗簾的玻璃門，隔着門望出去，屋外的燈火還在灰白色的空間里閃爍，然而，天際邊的亮白色已昭示着新的一天來臨。我推開塞納河畔這座中國式酒店陽台的門，迎着晨風，赤着腳站在寬大的陽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帶着霧潤的空氣，彎了彎腰，然後倚靠在門框上。我喜歡就這樣站在這裡眺望塞納河和它的兩岸。

　　我見過亞歷山大市地中海海灣的明凈的藍天，巴黎的天空不會有那樣的透明，但塞納河的清晨有一種親切感，兩岸奶油色的建築蘊藏着無數雙眼睛，像星星一樣，帶着詩意的微笑、悲傷和歡樂。溫潤的奶油色給塞納河的霧染上了一層華麗，讓飄帶般的塞納河，踩着細碎的舞步，從從容容地流淌。

　　那位意大利的畫匠又背上他的畫箱出發了，我稱他為畫匠是因為實在搞不懂他把塞納河繪成了滿是辨不清色彩的塗布，看着他略顯疲憊的身影，不知他又如何描繪塞納河今天的這個晨。

　　夏布託大叔開着他那輛奶油色的標緻車來了，每天這個時候，他總會在塞納河畔靠近中國城轉角的梧桐樹下，把一箱箱的書從車上卸下來，打開箱蓋，易箱易架的小型圖書館就出現了，他的圖書館是我常光顧的地方，每天都能發現一、兩本新出版的好書。大叔很和藹，他稱我為會蹦的小豆，常常糾正我不正確的法語發音，人不多時，會用他那法國式的幽默戲稱一些社會現象。

　　巴黎是個不夜城，人們往往起得較晚，一般早上十點才開始正常工作，但在塞納河清晨的街道上，三三兩兩穿着運動服三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會迎着晨霧慢跑，經過報刊亭時，順便買上一、兩份晨報作為早餐時的閱讀。

　　不論春夏秋冬，塞納河的晨總像是一位披着面紗的少女，時而濃，時而淡地搖曳着華麗的身姿。站在陽台上，塞納河兩岸的建築像連綿不斷的山巒，一條條街道，有的幽深狹窄，像是峻岭中的峽谷，有的寬闊斑駁，像是高山中的河谷，每條街道四通八達，在抵達塞納河時截然而止，然後又把他們的觸角在岸邊蓬蓬勃勃地彌散開來，興高采烈地演繹出各種各樣的思想和行動。

　　在塞納河的岸邊也有不少排檔式的露天購物場所，迎着晨風，傲慢的法國人會常常光顧這裡，因為這裡可以購得許多物美價廉的中國貨。別看他們平時總是說中國貨低檔，在實際生活中，卻常常放下架子，光顧這些路邊攤點，買回心儀的商品，然後穿上它們堂而皇之地出入工作場所。不過，死要面子的法國人往往是選擇清晨來此，因而，塞納河飄着薄霧的清晨是這些攤點最活躍的時光，街邊的咖啡廳也因此熱鬧了許多。

　　隨着巴黎聖母院鐘聲的響起，塞納河上奶油色的華麗晨霧會慢慢升騰，合著唱詩班的歌聲，悠悠地飄上雲朵，飄向陽光，窺伺着巴黎的喧鬧……不知怎麼的，小鳥是不是害怕這座華麗的城市，很少聽到它們在塞納河邊歡唱，只有在我居住的中國式酒店的花園內，才聽到它們盡情地嘀啾。

　　不管怎麼說，塞納河的晨還是令人神往，閉上眼睛，你會覺得盧浮宮的玻璃金字塔在閃着智慧的霞光，高高的埃菲爾鐵塔，在晨霧中對着美麗的塞納河行着注目禮，那些古老的雕像，既閃着巴黎過往的榮光，又披着晨露迎接巴黎新的光榮。

　　飄着晨霧的塞納河，不是一條寫意的河，它流淌着思想、藝術和靈魂，它不會消磨歲月，而是讓歲月在它的身邊栩栩如生，既華麗，又腳踏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