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小的時候在家看《藝術人生》,無論是鐵骨錚錚的硬漢還是久戰各類世界舞台的明星大腕們,無論之前與主持人朱軍談論的話題多麼愉快,多麼輕鬆,無一例外地,當談到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庭時,都會情不自禁地潸然淚下,不能自已。當時的我,還從沒跟父母分離過,十分不能理解一個剛剛還與主持人談笑風生的人,怎麼轉眼就哭成了個淚人。這個環節似乎也成了《藝術人生》的經典環節,之後還在一個春晚的小品上拿它調侃過,當時我笑了,覺得那都是演員演的。
可是,現在的我不會再笑,並且堅信,那絕不是演的,純粹是真情流露使然。因為將心比心,每當我在書本中,在熒屏上看到有關父母親情的橋段,也都會忍不住紅了眼眶,濕了眼睛,彷彿是被什麼觸碰到了心底最柔弱的部分,那種情緒的表達,情感的流露發自內心深處,只有真正離開父母,遠離家鄉的人才能體會到那種酸澀敏感的感受 。
這麼說來,家應該是有磁場的吧,否則,為什麼會使那麼多出門在外無論是求學還是務工的遊子們,都心心念念着那個遠離自己所在城市的家呢 。那個家,無論好壞美醜,都是養育我們長大的根,家中的老父老母,是我們一輩子也割捨不下的血濃於水的親情,還有家門口的老槐樹,爬山虎,陪我們一起長大的玩伴們,那些美好的回憶使我們無論走到哪兒,都會對家所在的地方魂牽夢縈。常言道,安土重遷,即使一生顛沛流離,我們也希望落葉歸根,回到那個最初生我們,養我們的地方。所以,“家”這個字成了那些常年在外的人們心中最柔軟的部分,一經觸碰,便不能自拔。
我曾經不止一次地對自己說,要離開家,離開那個城市,做一個獨立的人,便一意孤行來到了這座城市。可每每跟父母視頻,看見父母擠在一個小小屏幕里的笑臉時,就會倍感溫馨。這時的父母眼睛看着同一個方向,心裡想着一樣的事情,那就是我,這時的他們沒有爭吵,沒有埋怨,沒有不愉快,顯得分外和諧和幸福。每每這時,我便有些模糊了離開時的決心與承諾,恍惚的想,回去也不錯嘛,至少有父母。是啊,無論在家與父母怎樣不像話地爭辯,吵鬧不休,父母於我都是最至親至愛的人,在我沒有找到下一個為我所愛的人時,他們就是我的全部。也許,在外人看來,他們是天底下最最平凡的父母,他們會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拌嘴,會因為工作上的一些小事不開心,會因為不能在某些方面給我提供便利而懊惱,但他們也會因為我的一點小小成績而喜形於色,會因為我給他們買的一點小小心意而心滿意足,會因為我的成長,我的蛻變而感到由衷的欣慰,他們是天底下最拿我當回事的人。
記得有一次,我把電腦上父母一起開懷大笑的截圖給一個朋友看,那張圖我真的好喜歡,從小打大很少看見父母拍照片,即使拍了,也是那種不自然的正襟危坐,看得就叫人彆扭。而這張截圖截下了父母在一起時最快樂的樣子,讓我感到好甜蜜。我把我的開心傳達給了我的那位朋友,可是,許久才看見他回復了句,那是什麼。我說是我爸媽呀,怎麼樣,看上去很幸福吧。又過了許久,他才回復,哪有這樣把父母的照片給別人看的。好吧,兩個世界的人,他不懂我,我不怪他。也許,他根本不會體會到那種感受吧,不懂愛的人又怎麼會愛人。
常常會有人問我將來想找個怎樣的人,很多時候我還沒開口,便會有人搶了旁白,肯定是高富帥啦云云···這時我便笑而不語,隨便。可是我心裡很清楚,他是誰不重要,只有一點我很看重,他能不能像我一樣尊重,愛我的父母。我不相信連父母都不愛不尊重的人將來能對我好到哪兒去。即使當我成了老姑娘,我父母什麼都不介意,我還是會很介意。即使孤獨一輩子,我也堅決對那種人say,no!
再平凡的父母於我們每個個人來說,都具有非凡的影響。家庭的氛圍造就一個人天生的氣質。年過中旬的父親常常有壯志難酬的喟嘆。在我眼裡,年輕時的父親還是有點小才的,寫得一手好字,會些素描,養花養魚,喜歡帶我去圖書館,指導我習作,有時還投投稿,頗有幾分文人氣質。後來,學游泳,羽毛球,乒乓球,自行車,甚至是溜冰······統統都由父親一個人包了,這是萬能的父親,無所不會啊。學會自行車后,父親便喜歡領着我大街小巷的亂逛,美其名曰“見世面”,使得鹽城老城區大大小小的馬路巷子我基本都走過,都熟悉。記得有一年冬天在街上閑逛時我突發奇想,想讓父親帶着我去飛機場,那時父親只騎着一輛自行車啊,不過他還是二話沒說要我坐車後面,騎了兩個小時的車把我帶過去,把他累得呀,直說以後再不許我提這種不着邊際的要求了。特感動,特幸福。他們都誇讚父親不容易,像他這樣整天陪着孩子玩的父親真是不多了,我當時特自豪。還記得一次,才3,4歲吧,因為實在是太驚心肉跳了,所以印象特別深刻。父母兩人把我領到一個公園的門口,突然把我手往下一放,很嚴肅地對我說:“你現在這麼大了,不能總要我們帶着你走呀,你要學着自己一個人獨立去走····”當時我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覺得有一件可怕的事情要發生了,緊接着,他們又說道:“現在我們把你放在這兒,你從這個門進去,一個人穿越這個公園,我們在那個門那兒等你。”說著就要走。我一聽,當時就要哭了,緊緊拽着父親的衣服說,我不敢,你們走了,我怎麼辦······沒想到,父親一把甩開我的手,厲聲說道:“這個公園以前經常帶你來玩,又不是不熟悉,有什麼不敢,連一個人走路的勇氣都沒有,以後還能指望你做什麼!”我立刻怔住了,一向對我慈眉善目的父親居然對我發火了,還一併質疑了我的能力。就在我愣神的那會兒,父母果然不見了。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無助,什麼叫孤獨,一個經常來玩的公園,此時變得如此陌生,我感覺每往裡走一步,都像是走進了一個無底深淵,周圍路過的每一個人都不懷好意。走了很久,我都沒找到父母說的那個門,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后,我覺得無望了,準備原路返回,就在快走到開始進來的那個門那兒,我聽見父母焦急地喊着我的名字。原來他們在約定好等我的那個門那計算着時間,估摸着我應該走到了卻遲遲不見我出現,就慌了,開始焦急地找我,當在門口看見我時,又驚又喜,母親一個勁地說:“算了算了,找不到就算了吧,還小嘛··” 父親卻默不作聲,領着我走到了公園的另一個門,淡淡地說了句:“就這麼簡單。” 我當即哭了,不是埋怨,是羞愧!我覺得我讓父親失望了。這之後,我膽子逐漸大了起來,什麼都敢嘗試,無論是與同伴遊戲還是學習,我都力爭做一個佼佼者,不知不覺養成了爭強好勝的性格。因為我不想看見父親失望的眼神,成為一個無用的人,長大后成了一個花瓶。估計自從那次公園事件后,最讓父親失望的一次就是高考吧,哎,不想提了。後來因為工作上的某些原因,父親的性情脾性似乎都變了,讓我不知不覺對他開始有點疏離起來,漸漸成了母親的“貼身小棉襖”。
我敢肯定,母親對我的影響也是巨大的。在我的印象里,母親是非常嚴厲的。她拿着不高的工資,對自己的穿着打扮卻非常講究,從髮型到皮膚到衣服,一絲不苟,從不懈怠,現在想想,真是比我講究多了。我們住在單位的家屬區里,鄰里街坊都非常相熟了,但母親從不會穿着睡衣出門,只要出門,必會一絲不苟地打理下自己,她非常看不慣那些整天穿着睡衣,頂着亂蓬蓬頭髮出去買菜的女人,即使跟他們住在一起,也不會與他們為伍,母親還是有點清高的,呵呵。母親對我的言行舉止方面管得非常嚴格,見人要有禮貌,公共場合不能說錯話,在學校聽老師的話,在家聽父母的話,我記得她給我買的第一本書就是關於好孩子的言行舉止的,按照現在的話來說,就是要把我培養成一個人見人愛的“乖乖女”吧,基本上她說“yes”,我不能說“no”。關於我的學習方面,基本沒怎麼讓她操過心,還時不時地讓她有機會作為學生家長代表上台講幾句,也算是滿足了她的虛榮心,不過,她還是不停的叮囑我要戒驕戒躁,繼續努力云云···以至於現在無論自己取得了怎樣的成績,都無法歡呼雀躍起來,母親的話時常在耳邊響起,比我優秀的人太多了。後來隨着年齡的增長,有了點自己的想法后,估計也是到了叛逆期,便開始喜歡跟她對着干,常常跟她吵得不可開交,記得她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白養你了”,對我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不過,我還是挺愛母親的,她的嚴厲與高要求經過多年時間洗禮后證明還是很有用處的,不過我還真得好好努力,不能讓她覺得是“白養我了”,捨不得。
寫寫憶憶身邊的人,從前的事,彷彿感覺自己已經走過一個時間輪迴,下一個時間輪迴里,應該就是我和我家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