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鋤禾人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鋤禾人

  記得小時候上學,國語課本上有這樣一篇課文:農夫種糧,種糧辛苦,我們吃飯,謝謝農夫。農夫種棉,種棉辛苦,我們穿衣,謝謝農夫。老師在教學時,順帶教了一首小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念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老師說,鋤禾苦,鋤禾人苦。鋤禾人就是種田人,就是農夫。我們吃飯穿衣要不忘鋤禾人。

  又記得小時候和爺爺上廁所,爺爺從蘆葦牆上的稻草把子抽下一根稻草,準備擦屁股。看到稻草梢上有一粒未脫盡的稻穀,爺爺說:長成一粒米,要三斤四兩水,不容易呀。人要愛惜糧食,千萬不能糟蹋,糟蹋糧食,天上響雷要打頭的。說著把這粒稻穀剝成米放進嘴裡。後來我常常想:爺爺是鋤禾人,長一熟稻,全靠人力車水灌溉,深知不易,黃金的稻穀,是河水和汗水灌成的。

  後來不上學了,回家做了鋤禾人。在實踐中,真正懂得了“粒粒皆辛苦”,而且還懂得了“粒粒皆寶貴”。

  那是一個糧食顯得尤為寶貴的年代。

  這一年,我們這地區可以說是風調雨順,五穀豐登。黃金的稻穀收完后,生產隊的稻草倉庫里,堆了好幾個大稻囤,社員們臉上成天笑眯眯的。可是人民公社的秋糧徵購任務一下達,會記把帳一算,心事上了身。交完徵購,所剩無幾。還有半年多,新糧才上岸,這大家的一日三餐吃飯問題,怎麼解決呢?所以在徵購糧賣了一半多以後,生產隊幾個積極分子提議暫停,由隊長到公社去說說苦情,能不能把徵購數字減少一點。誰知這一來,沒出三天,公社的一位管主任一大早就來到生產隊倉庫門前的打穀場,趁社員上工前先到打穀場集中的時間開了個會。他面對大家:“同志們,……你們當中有哪個吃過日本鬼子的苦的?”靜了一會,一中年婦女說:“我婆婆是被日本人子彈打死的。”一青年說:“我父親是瓦匠,被日本鬼子抓去砌炮樓,不給錢,還挨打,還被撂了幾個東洋跟頭。”接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議論開了。管主任微笑着讓大家議論了一會兒,然後張開雙臂向大家招手示意:“好,靜一靜。我再問大家,現在日子過得安頓嗎?”人群中陸續回答:“安頓。”“現在日子安頓。”管主任:“為什麼能這樣安頓?”大場上鴉雀無聲,一片寂靜。管主任兩眼來回掃視着大家,等待有人回答。過了一會有人說:“因為有解放軍。”聲音很低,像是怕說錯似的。管主任馬上接過話大聲說:“說的對,就是聲音太低,說高點兒。”答話人膽氣大了,像呼口號一樣,重喊一遍。管主任哈哈大笑,走進人群,朝答話的小夥子肩上重重的拍了兩下,然後回到他原來的位置,面向人群:“大家說他回答對不對?”大家異口同聲:“對!”管主任點點頭:“好,我再問,解放軍要不要吃飯?”回答有先有后:“要吃飯。”“要吃。”管主任:“大家一起回答,要不要?”大家一條聲:“要!”管主任笑笑:“你們不把徵購糧賣給國家,解放軍吃什麼?你們說說,這徵購糧要不要賣?”會場上又是一片寂靜。管主任走到隊長面前:“你當隊長的說說,要不要賣?”中年女隊長抬起低着的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着說:“要買。”又問會記,回答是“要買。”又把社員一個不漏的挨個兒問過去,回答都是“要買。”管主任重新站到大家面前:“好!同志們的思想覺悟很高,我謝謝你們。解放軍要吃飯,我們做幹部的要吃飯,工人商人要吃飯,學生教師要吃飯……不但要吃飯,還要穿衣,這糧食棉花哪裡來,就靠全國的農業,農民。你們千萬不要以為你們收穫的農產品就是你們的了,你們種田的就和工人一樣,在國家的土地上生產勞動,領取報酬,產品由國家統一計劃調撥……當然光靠你們還不夠,還要向外國買。但有的國家卡我們,不賣給我們,我們就自力更生,艱苦奮鬥。現在我們國家基礎差,底子薄,等將來發展了,富裕了,全國人民吃飯穿衣就不成問題了。到那時國家建設好了,有你們的一份功勞,你們是衣食父母呀。好,不多說了,今天的農活我安排,全體勞力,全力以赴,賣徵購糧”

  於是倉庫內,稻囤旁,有裝籮筐的,有裝口袋的,還有往敞口農船上搬運的,大家忙個不停。暖暖的太陽,細細的汗,把鋤禾人破草帽下的醬赤臉映的發亮。金燦燦,黃澄城的稻穀,絕大部分交到人民公社糧食管理所去了。中午過後,賣糧人回來了,管主任看了看糧管所開具的售糧清單,離開生產隊回公社去了。

  這一年社員的口糧雖有較大缺口,但生產隊種了好多胡蘿蔔,總算是接到新糧上岸。但有幾個年紀不算大的老人沒能熬過來,沒能吃到新糧。

  那年月糧食真是寶呀。

  莊家種了一茬又一茬,田禾收了一熟又一熟,就在這種了收,收了賣,年復一年的循環交替中,當年回答管主任問話的小伙我,如今已是滿頭白髮,成了老人。而今天的老人,正是當年的年輕人,對當時缺吃少穿的情景一定是記憶猶新,歷歷在目。

  現在我們國家發展了,比當年富強多了。鋤禾人生活大大改善,吃穿不愁了。

  前些時,自家種了點蔬菜,拿到城裡去擺地攤叫賣。正在吆喝時,見一位年輕老人輕快走來。他把一裝有白乎乎東西的塑料袋往垃圾桶一丟,又向我旁邊的同行,一位老婦人買了點青菜,提着菜袋子走了。老婦人興緻高,待買菜人離去,駝着背走到垃圾桶跟前,把剛丟進的塑料袋撿回來,打開一看,原來是一袋潔白的大米飯,大概斤把米的樣子。老婦人用鼻子湊近米飯聞了聞,自語道:“不餿,一點不餿。”說罷把米飯袋子重新紮好,放入她的青菜簍子里。又說:“刮刮叫的米飯,就這麼扔掉,我活了八十二歲,沒做過這種作孽的事呀!”“做什麼孽!”旁邊有知情的買菜人說:“人家剛退休不久,每月退休金能買二三千斤大米,扔掉這麼一點點米飯,能值幾個錢。”知情人說得輕巧,但是事實。我聽了心裡不禁沉重起來。爺爺說過長成一粒米要三斤四兩水,這一斤多米的飯,該是多少水,該有鋤禾人的多少汗!爺爺你如今身在天堂,盡覽下界,會心疼嗎?

  嗚呼,誰念盤中餐,粒粒皆辛苦?誰念身上衣,根根紗是汗?鋤禾人,全天下的鋤禾人。

  習作者許漢泉老農

  住:江蘇省南通港閘秦灶一大五小。

  2012-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