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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孜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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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孜草原

  從塔城走裕民,又從裕民奔托里,一路上火辣辣的太陽高懸正南方,火爐一般燒烤着大地。打開車窗,吹進來的風也是熱乎乎的,身體的每一處都粘粘糊糊的,每一根張開了的汗毛孔似乎都被汗水堵塞住了,憋得難受,悶得也難受,心彷彿欲跳出來一般。遠遠地望去,悠悠天地之間,除了連綿起伏光禿禿的如鐵鏽一般的巴爾魯克山牛一般地靜卧着,除了被燒得不見一片雲的天空和茫茫無涯的戈壁荒原,除了傾瀉而下叫人睜不開眼的陽光和由此噴注地面而散發出來的熏熱以外,這世界似乎再沒有什麼了。

  車上的人無精打采,懨懨欲睡。

  到了托里縣城,汽車沿着巴爾魯克山邊沿向西行駛了一個多小時,便在一個又一個的山巒間爬上爬下地走着。一會兒像蝸牛一般往山巒上緩緩爬行,一會兒又劍一般直衝而下,心像是提在了嗓子眼上,懸着,緊張極了。大約半小時后,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廣闊的大幕下是一片坦蕩的草原,天空像水洗過一般鮮亮碧藍,飄浮的白雲也顯得格外柔潤多姿。這會兒我們的中巴車,就像是劈波斬浪的帆船,盪起一波又一波油綠色的漣漪。在金色的陽光照耀下,草原上的綠顯出淺綠、碧綠、濃綠、墨綠以及靜止的綠和飄動的綠,相互交錯相互重疊,彷彿世界上所有的綠都在這凝固成了一個濃郁的點,讓草原綠得恬靜,綠得豐滿,綠得深沉。

  越往前走,草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濃密,迎面吹來的風開始越來越涼爽起來。不知什麼時候,太陽已向山的那一邊挪去,只露出半個碩大的紅撲撲的臉。天色開始暗淡下來,變得模糊不清了。終於,我們的車停留在幾頂哈薩克牧民氈房前。引路的嚮導說,這就是庫普牧場,我們所走過的地方統稱為薩孜草原。

  薩孜?薩孜是何種語言?又作何解釋呢?我極目四望,整個牧場綠草如茵,像綠色的綢緞一樣,星星點點的氈房和成群的牛羊散布其間,耳畔偶爾傳來一兩聲牧歌般的吆喝聲,給這寧靜的草原增添了無窮的魅力。

  太陽醉漢一般紅着臉,顫顫悠悠地向西沉下去,一陣微風吹過,腳底下的茸茸綠草波濤般起伏,涼意頓時襲遍了全身,我不禁一陣寒噤,哦,山裡山外的溫差竟是如此懸殊啊!

  我踏着酥酥軟軟的青草四處張望,發現正南方數百米處有一片數百平方米的地方閃着粼粼的波光。問之,說是自然形成的湖泊,四周水草豐茂,沼澤是也,哈薩克語謂之“薩孜”。此時,北面的山坡下,星羅棋布的氈房頂上,飄起一縷縷輕浮裊裊的炊煙。一會兒,一牙彎彎的月亮船帆一般地從東方的天際里搖櫓上來。夜幕降臨了,草原彷彿變成了夜的海洋,一頂頂氈房像一葉葉扁舟,與天上的月牙兒遙遙相對,輕波蕩漾;一盞盞昏黃的燈光如星星一般從一頂頂氈房的門帘窗口閃爍出來,隨之傳來一陣陣馬達發電的聲音。遂想起許多年前,草原上到了晚上便漆黑一團,而現在三五戶牧民聚在一起,便可用一台小型發電機,用來點燈照明讀書學習或收看電視,夜生活越來越豐富多彩。這變化是多麼巨大啊!

  至後半夜,天涼如水,我被數次凍醒。當東方的天際漸漸泛出白露時,迷惑困頓的我感覺着那微微泛白的亮光在一點一點一圈一圈地擴大着,可以看到嫩綠色的青青小草了,可以看清隱約朦朧在煙霧中的一頂頂氈房了,可以望見一隻只一群群食草的牛羊了。我裹着衣服走出車外,一股濕潤潤涼颼颼的風包圍了我,我不禁噤若寒蟬,困惑迷糊的大腦即刻清醒起來,那廣袤無垠的草原一波一波地涌着綠色的波浪,腳上的鞋襪已被露水打濕,我極愜意地在晨曦微露的草原上信步閒遊。

  走近清汪汪的沼澤邊沿,驀然發現不遠處的水泊中棲息着一群野鴨白鶴,有的金雞獨立,憑風遠眺;有的輕扭着脖頸把長長的喙兒插進豐滿柔潤的羽毛中,酣睡如夢;有的雙雙嬉戲,一會兒鑽入水中,從遠處魚躍似地冒出來,一會兒把脖頸探入水中,露出光潔如滑的雙掌,微微抖動着;有的則安詳地靜卧着,任憑草原上的縷縷晨風輕拂着自己……

  哦,多麼恬美如畫一般的景緻啊!我佇立久目,不忍心驚動它們。我想,草原上的牧民一生與大自然相伴為伍,與鳥兒自然親近為鄰,互不驚擾,平安相生;倘若久住城市裡的人也有此心境,該是多麼好啊!

  這時,東邊的天空微微泛紅,一縷縷霞光開始噴射出來,一會兒,草原上的一切都融入到那絢麗多彩的萬道霞光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