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雪,雪下得很大也下了很久。雪緣何而起,是什麼時候在大地上抹了一吻清冷冰涼的唇印,我不可而知。然而,天空告訴我,真的下雪了,一場大雪就呈現在我的面前。
在遙遠的地方、美麗的烏魯木齊,在一人獨居的陋室,靜靜地相伴一場砰然心動的大雪,卻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雪花,當你真實地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不知所措,像初遇戀人的樣子,心中忐忐忑忑。我用虔誠的目光欣賞你,我被你的容顏所打動。是你,讓我傾刻間明白了一些事理,但凡那些的煩事瑣事通通忘卻了,全然一乾二淨。人生也許就是一場雪,只是短暫的飄拂匆匆的過往,但凡種種也不過如此。
一場雪,居然把我一年的沉睡給擾醒了,我興奇的細胞已然激活,我曆數心目中的文字,想竭盡全力地讚美你,然而,我啞然了,此時雖然不是理屈但也詞窮。下雪的光景真神秘,看着雪花神情飛揚,卻讀不懂那悠悠的情意,不免內心有點沮喪。一場轟轟烈烈的雪,有如一場空前絕後的愛情,等着你,只為分享你飄揚的情絲、迷幻般的憂憫。真的就想試一試,在你的潔白之上隨意地留下幾個或深或淺的步履,捧一捧你的冰雪聰明,嚼一嚼你的淡然純情,探尋你那徹骨清寒的秘密。
窗外全是雪的影子,雖然沒有山舞銀蛇、原持蠟象的壯景,雖然看不到歲寒三友傲慢的豪邁,但眼前的銀裝素裹,同樣也是一種神秘的旨意。不知我偶居的這座城市是不是塞外,算不算是塞上,然而,我卻感受到了另一番的痴迷,這是一場充滿激情飛雪,像久別的少婦探望駐守邊關的情郎,那樣的情真意切,那樣的無微不至,以飽滿的期許投奔這一望無際的蒼涼大地。
在我的意念里,雪天,還有下雪的過程,是極其美麗的風情。她似乎有着一股魔力,讓你的心靈遭受撞擊,隱隱地疼。今夜,我在雪情里反思過往,用潔白的尺度將心的原野丈量。雪花,你孕育在萬里雲端,沉寂於千年等待,經過寒風的點化,忽然間,在某個時刻,就實際了生命的精彩綻放。
我在想,我該怎樣地品讀這樣一場浪漫的雪,怎樣品讀那些從天而降的讓人浮想聯翩的精靈。雪花,不知你會用一段什麼樣的故事感染我,是前世今生的不了塵緣,還是糾結不清的愛恨情仇,你會用一種什麼樣的方式來訴說你衷腸。故事怎樣的開頭什麼樣的結局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我真正地讀懂你。無論故事如何的走向,都是你生命的精彩篇章。
屋子裡是暖和的,嚴寒雖然與我近在咫尺,又似乎也與我隔之甚遠,我獨自在這冷與暖的激烈爭戰中思考,我用近乎荒誕的感知在體驗着另外一種冷暖,那是神秘的、無以言表的感觸,我想,應該是這樣的。在嚴冬,在遙遠的大西北,溫暖是我萬分期待的正能量,我特別地想,特別想在冬日裡的每一天的早起,在睜開惺忪睡眼的那一刻,就能體會到全新的溫暖,感受太陽的光芒萬丈。
朦朦的燈光下,我看着窗外雪花紛飛的樣子。雪花袒露着少女的情懷,舞動着飄逸的姿態,一個勁地,密匝匝地,飄飄洒洒地下着,像俊美純真的維族姑娘。我眼前的雪花是快樂的,她們時而翻轉,時而漂蕩,似萬千飛蛾從天而降、隨風曼舞,又恰似春日裡彌眼的飛揚的柳絮,紛紜卻不亂次序,安靜也充滿詩意。
雪花帶着讓人心疼的嬌柔,和着風的節拍,時急時緩地在我面前飛舞着,攪亂了我的視線。真想截開你迷人的面紗,看清你,看清你急不可耐的樣子,看清你風姿以及你風情萬種、美不勝收的迷一般的素顏。雪花,好個耐人尋味的潔白無瑕的冷凝的尤物,是誰賦予了你如此泛情、燥動的氣場呀。
有雪花臨窗襲來,隔着玻璃探頭探腦,似乎要撩撥這一方寂靜。然而,我是專註的,我用禪意般的專註,凝視這場撲朔迷離的飛雪。正是由於專註,我幾乎忘了這只是一場雪而已。是啊,這是一場怎樣的忘情的雪,一不小心就被她把靈魂給勾去了,完全痴迷了。假如此時的你,也和我一樣專註着這場雪,那麼,你肯定也會喜歡的,或許,你會詩情大發:潔白冷艷、安寧神聖,天之使者也。不是嗎。
這樣的雪夜讓我心神恍惚,我獃獃地望着夜空,凝視這夜空深邃的黑,以及這深邃的黑里溢出來的詩一般的雪花,聆聽漫天飄搖的無聲的綿綿情話。大自然用天大的魔手營造出這樣的驚奇的幻景,層層疊疊、層出不窮、精湛絕美、無與倫比。
這是一場充分的、淋漓盡致的大雪,大地已積滿了厚厚的白。風一陣緊似一陣地吹過,看看雪花亂了陣腳、慌不擇路的樣子,倉惶無措地迷失了方向,我禁不住想笑,蕭蕭北風為你歌唱,漫漫寂靜為你等待,又有什麼不能淡定的呢。
遠處是一片梧桐,間或也摻雜着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樹,樓下是一園杏子樹,杏子樹的中央有一個不小的葡萄架,在入冬之時,葡萄藤就已被人們圈成圓盤埋入地里,那是我從春看到秋,又從秋守到冬的推窗之景。今天的這場雪改變了周遭的模樣,是什麼樣的憂愁,居然讓你們白了少年頭。
雪還在一個勁地不停地下着,樹上掛滿大大小小的雪朵,乍一看還以為是滿樹滿樹的廣玉蘭含苞怒放,或是成群成群的野白鴿夜宿林間。這是靈魂與靈魂的通透,雪是水的另一種表現形式,女人是水做的,雪也一樣,因此,雪就有着溫情似水的母性的柔腸。
今夜我不能親歷大漠戈壁的飛雪,只能在心目中那風雪連天的樣子:漆黑的天,慘白的地,漫天的飛雪,瀟瑟的寒風,環顧四野無一生命之痕迹。大漠飛雪,應該有着慷慨的氣度,恢弘的冷峻,讓你浮想聯翩,油然而生長歌一曲的念頭。我真的很想,在寒風凜冽的大雪中迷失,迷失在茫茫風雪的大漠戈壁,迷失在綿綿不斷的千里雪山,與雪蓮做伴,和胡楊作徹夜的交談。
翻一翻雪的族譜,不難發現,她們有來自山澗小溪、江河湖海的,也有來自可惡的污泥濁水,經過了神靈的超度,在凝水成雪的那一刻,搖身一變成,就了一身清白。雪的潔白乾凈的外表與內在,存續的時間卻很短暫,陽光的溫暖會將她們打回原形,把她們融化為水的份子,匯入一泄千里的大江大河。即便不是如此,也難免不會遭受世俗的踐踏,讓潔白的身軀變成污濁的泥水。雪的生命的短暫,想想也是讓人憐惜。
外面的雪還在下,這是漫天飛雪的冬季,一場雪居然也改變了我的意向,但我還是要說,是雪,把我一年的沉睡給擾醒了。這一晚,我的功課就是,靜靜地,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