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無夢的紅柳
二十多年前的一個下午,在我曾經修鍊的那所師範院校的教室里,我被一個叫惠子的纖弱女孩子的眼淚所打動。當時只是偶遇,至今不大明白她為何而哭,可那一刻,男性的本能讓我感覺到她需要一點安慰,當時我也感覺很孤單,所以就在一番安慰的軟語之後,結伴同行。請你不要多想,那只是更加親近的同學關係,我們在一起學習,談論生活瑣事。那時的大學,學業抓的還緊,雖然有個別談戀愛的,多是地下的,不太怎麼公開。而我和惠子最多只是考試的時候在一起互幫互學,從那時起,考試就成了一件愉快的事情,每次考下來,彼此都為取得好的成績而興奮,大學生活就這樣很快結束了。畢業的時候因為很多現實的原因,和其他同學一樣,輕易地就離別了。生活就像我送她的《曇花夢》小說一樣,敘述了一個歷史性的凄婉憂傷的故事。不知不覺中,我離校后竟大病一場。這算是無意中完成了一次人生蛻變。其實我覺得,從少年時代開始,每個人的成長就像要化蛹的蟲子,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蛻變之後,方能化成美麗的蝴蝶。而大學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就是一個開天目的蛻變過程,這是一個佛教用語,但用在這裡卻恰當不過。我在大學里有兩個收穫,一個是在圖書館里看到了那麼多的書,聽着教授們娓娓道來的自然科學和哲學、社會學法則,思考了許多以前沒有想過的社會問題。二是在不知不覺着完成了一次情感的蛻變過程。然而這一次蛻變只是一次很小的傷感。沒有使我這個愚笨的蟲子達到化蝶的程度。大學之前沉悶的高中階段和大學之後參加工作好長一段時間內,我都把生活想象的太美好,把周圍的人和事置於幻想之中。若干年之後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心靈創傷,在一次又一次致命性蛻變之後,才發現自己一直是個笨蛋,應該老老實實地接受生活的打擊和嘲笑。而愛情之樹也就長成了一棵七彎八拐的小老樹。
大學是一個非常有靈性的地方,像很多人一樣,我喜歡在大學的校園裡轉悠。畢業後走過很多大學的校園,那些曾經夢寐以求但未能考取的大學,我都去看了。從西北師範大學、蘭州大學到北大、清華等,都能給人以驕傲、淡定、知識、信仰和希望的感覺。而我的大學留給我最深遠的印象當屬一望無際的董子塬上那些黃的令人心慌的油菜花和惠子那纖纖的身影,以及她手臂上白皙的皮膚下藍色透明的血管和汩汩流淌的生命之河。這兩樣東西因為只是遠望,留下的全是美好。其實生活就是這樣。
我一直無法想象天水這個城市,原因有三,一是它在我的西南,和陝西接壤。二是因為天水這個名字,水從哪裡來?三是它是伏羲的故鄉,是李白的家鄉,是李廣、姜維等一些歷史演義小說人物的故鄉,偏偏這些卻都是我少年時代都努力想象過的神秘人物。城市距離很近,但我感覺好像在天上,也許真是因為這種神秘感或者緣分的問題,我在這個地球上生活四十多年後才有緣走進她。而且今年是連續兩次,從不同的角度走了兩條路。“五一”那次和同學一起去看望闊別二十六年的老同學,卻因為擁擠在麥積山的半路,無功而返,天水依然留在朦朧的煙雨中。僅僅三個月後,卻又有機會去天水師院培訓,這個曾經讓我產生很多想象的大學自然應該是這座城市中最有靈氣的地方。因為朋友當中的詩人、美女們很有氣質地從這裡走來,給了我很多的感動,自然要去做一番探究。
葉子在微信里告訴我說,她曾經住在“蕙錦”,我當時有點兒懵,因為剛住進學院,還沒看到,也不知道什麼是“蕙錦”,就急忙去尋找,原來那是一棟公寓樓的名字,我看見時,樓前一株不知名的花樹開得正盛,可謂錦上添花。附近還有一棟樓的名字叫“淘漉”,這大概是這個城市和這所大學給我的第一道難題,我不知道這兩個詞是什麼意思,以前在漢語里也沒有見過,僅憑望文生義,卻是模模糊糊。於是趕緊到百度里去搜,百度也知道的馬馬虎虎,沒有這兩個字的組合。《辭海》里也沒有,就是拆開來解釋的,“蕙蘭,多年生蘭科植物,開淡黃綠色花,氣味很香。蕙心,比喻女子內心的純美。”有名言佳句“蕙蘭有恨枝尤綠,桃李無言花自紅”。“錦”則形容色彩鮮明華麗,有“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美句。至此,我想“蕙錦”大概應該理解為純美高潔而蘊雲華貴的女子或者花朵什麼的,在這裡作為女子公寓的名字可見起名者自然學問不淺,而大學的靈氣也悠然彰顯。至於“淘漉”一詞,在百度里還可以找到,有劉禹錫詩《浪淘沙》:“莫道讒言如浪深,莫言逐客使沙沉。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見金”。顯然這個公寓的名字給了大學生一種做人的勵志和警示。這兩個詞在我的腦海里一直縈繞着,讓我之後的每天都帶着一種探究的目光去看待大學里還在苦苦修鍊的學生和每一位給我們講課的老師,希望看到“蕙錦”和“淘漉”帶給學子們以怎樣的潛在性的光彩。
傍晚,沿着西河的長堤走去,涼涼晚風中被柳絲輕拂着頭髮和臉面,享受着白天汗流浹背的酷熱后難得的清涼與輕鬆,葉子說這條河叫西河,我坐在出租車上路過時看到河岸上刻名為“藉河”,熱情的出租車司機告訴我,這條河原名確是“藉河”,人們都習慣性地叫她西河。我查了一下,這裡有很多河流,除了藉河,還有葫蘆河等好幾條有故事的河流,都是渭河的支流,這些縱橫交錯的河流都是天河之水,也是渭河的源頭,以豐富的水源滋養了從遠古走來的華夏文明。此時由於乾旱,河水已經很少了,沿着河道里人們的足跡翻到對岸,往前走不遠就到了伏羲城和女媧路,一切都很整潔美觀,人們熱情而講究,衛生很乾凈。伏羲城裡面有安靜的古建築和伏羲廟,廂房裡面有出售的字畫和天水的傳統雕漆工藝首飾盒,老闆也像他的工藝品一樣精緻精明而有底蘊。對我們講述了那些雕漆盒子如何一層一層地雕鍥製作,直到讓人眼睛發亮,愛不釋手。還看到了以前圖畫中見到的“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的那個寶盒,摸了摸,要價三百多,感覺也不貴,只是對我來說不敢買,因為現實空洞而歷史沉重,最好別觸及。
從伏羲和女媧造人的歷史傳說中,聯想到了《聖經》中關於伊甸園的故事,其實西方和東方一樣,人們都在編織着一個有關人類起源的美麗故事,天水就是神話中的東方伊甸園,伏羲和女媧在這裡勞作,創造了勤勞樸實的華夏民族,他作為中華民族的人文始祖,所處的時代為舊石器時代的中晚期,相傳為中國醫藥鼻祖之一,部落首領,人首蛇身。與其妹女媧成婚後生兒育女,成為人類始祖,由於伏羲是蛇身人首,故有龍的傳人之說,有學者指出:“伏羲處於蛇系氏族,並以蛇為尊,他身上穿的樹皮或鹿皮,形右龍蛇之鱗身或花紋,這正是蛇系氏族的圖騰標誌。近年來,對海內外越來越多“龍”的傳人弘揚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而關於伏羲生命來源於華胥氏姑娘和雷神的傳說似乎與《物種起源》中的雷電製造了有機物有極其相似的地方,這些都在歷史和科學的煙雲深處,永遠摸索不透。
麥積山這次算是去成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些站在萬丈懸崖上的北魏大佛和厚重的佛教文化,太有質感,不敢妄加評論。但我非常欣賞天水的文化產業,龍圖騰的文化正在被淋漓盡致的挖掘出來,以深厚的底蘊引領甘肅民族文化走向世界。
七天的培訓期間,西河的河灘上總是有人在放風箏,那種掛滿彩燈的風箏在夜風中飛得很高,他們仰望星空,俯視美麗的龍城天水,然後主人就收了線。我聽老師們行雲流水般的講述,努力捕捉他們思想和語言中的閃光點,就像風箏努力接近深邃而遙遠的星空,終極只是仰望了他們的美麗,就被收線了。
遺憾的是沒有見到詩人雪漠,但我想他必定已是經歷無數次蛻變后靈感的化身,就像我的朋友葉子、泊雲,雖然從這所隴上江南的學府里走出,但正在經歷着一次又一次蛻變的折磨。蝶如此,老鷹也如此,據說老鷹在四十歲時要選擇一個極其炎熱而隱蔽的地方拔掉自己的全身羽毛和喙,脫掉指甲,獲得新生,才能得以煥發新的青春,延長三十年的壽命。人是否也會如此?那就看自己的造化。
回首望去,青春的大學更加美麗,文化的潛質和魅力依然在歷史的煙雲深處,時隱時現,就像雲霧中的麥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