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父親七十多歲了,突然來看我。沒有一個電話,到令我頗覺意外。
結婚後很少回家。自己成了家,無論出差在外,還是工作煩悶,這個小家就成了我的避風港灣。漸漸地遠在百里之外生我育我的家漫漫地不怎麼牽挂了,漸漸地從我的記憶中慢慢地淡出了,父母的身影常常模糊了起來。
有時父母打電話來,總是推脫說工作忙走不開。父親趕忙說:工作要緊,不要回來。我知道他們是想我了,又怕影響兒子工作。今年當我女兒上北京學習時,哪份牽挂油然而生,才知為人父的沉重思念。
少時在家是很少同父親交流的,有什麼話總喜歡和母親說。父親是一個很嚴肅的人,到現在我們父子見面都沒什麼話可說。
夜晚,妻子悄悄地同我說,父親前幾些日子突然在街上暈倒,住了幾天醫院。出院后便決定來看我。這一刻我的眼淚止不住地掉了下來。父親啊父親,真是兒行千里母擔憂——可憐天下父母心。我決定要陪父親好好地玩幾天。那一晚,我展轉翻身不能入睡,少時家裡艱難的生活一幕幕如蒙太奇般映射在我的腦海,父親為了養家糊口,從北城步行到南城的單位去上班,就是不肯買一輛自行車騎。
第二天,父親怎麼都不讓我請假陪他玩,非要我去上班。父親是個很固執的人,只好由他了。
父親來玩了三天便說要回家了,說放心不下母親。我和妻子無論怎樣挽留都不肯多玩幾天。妻子是個很孝順的人,悄悄地跟我說,一定要送父親中轉上火車。因為從我工作的城市坐火車回家,中途還有一個中轉站。
站台上人山人海,我和父親好不容易擠上了火車。父親不讓我送,非要我下車回家。妻命難違,這是萬萬不可的。坐位定然是沒有的,過道上車箱聯結處到處人疊人。幸好在洗臉池邊上我佔到了一席之地,便要父親坐下,慢車,時間長着吶。父親怎麼也不肯坐下,非要我坐。我很是生氣,但父親還是堅持要我坐。他說平日里走貫了路,這點時間不算什麼,你天天坐辦公室,受不了這個累的。父親硬是把我按到“坐位”上,我如坐針氈。一會兒,我跟父親說這樣坐不習慣不舒服,不如站站好。父親這才半信半疑地坐了下來。
火車晃晃悠悠地開進了中轉站,時針己指向中午十一點了,下一趟車還有二十分鐘就進站了。我趕緊出站買票,要父親在站台上等我。待我買了票氣喘噓噓地跑回站台,卻不見了父親的影子,一時間我急的直跳,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這時,遠處父親三步並着兩步地跑來,手裡捧着一盒鈑。我生氣地說道:等下到車上吃不是一樣的嗎,又貴不到兩個錢。父親顯然由於剛才跑的太急,直喘氣,口齒不清地說道:快吃鈑,你要等到下午一點多鐘才上車。我雙眼直直地望着父親,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淚水直在眼眶裡打滾。過了好一會兒,我輕輕地對父親說:你吃吧,我等下到車站外面去吃。父親硬要我先吃,他可以到火車上去吃。我蹲在站台上,一口一口慢慢地將父親給我送來的飯咽下,心裡的酸痛不知用什麼言語來形容。我抬頭看了看父親,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絲欣慰的笑容。
火車進站了。還好,人不多。我靠窗幫父親找了一個坐位。父親緩緩地坐了下來,動作顯得很是老太,大約是剛才跑的太急,或是年紀大了的緣故。我離開故鄉的時候,父親尚是不惑之年。行走幹活風風火火,看着他,就如仰視一座大山。
火車緩緩地啟動了,父親隔着窗戶向我揮手,嘴裡不知說些什麼,但我明白父親是想把他對兒子的牽挂一股腦兒地全頃訴出來。
我獃獃地立於站台上,不停地揮動着那雙無力的手,任憑眼淚靜靜地流下來。許多年後的今天,當我回憶這段往事的時候,依然感動地想哭出來。
後記:前陣子,父親病了,我回家陪了幾天,父親已八十多了。身體大不如從前了,走一點路就覺得累。我真得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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