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8日《南方周末》發表了專題文章《告別教育》。內容是北大教授錢理群先生在教育實踐中受到重大挫折,提出告別教育。對於中國教育,先生表達了無限的無奈與無力。儘管先生之前堅持向中學生講授魯迅,他總是說,魯迅最可貴的一點是在絕望中還有反抗。
是啊,在絕望中還有反抗。中國素質教育咆哮了十多年,教育領域每年都不斷有新的熱點議題出現。可是中國的教育,包括中小學教育和大學教育依舊存在着積重難返的問題。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不葆有在絕望中反抗的精神,早到自己一畝三分地中養活老婆孩子,享受天倫之樂了。
可是先生說“告別教育”。這無疑是個值得玩味的話題,難道先生已經不再堅持始終堅持的“在絕望中反抗”?或是說,這是以退為進,圍魏救趙的策略?對於這樣一位大師,我沒有資格評判什麼,也只能在心中默默祝禱:先生沒有放棄,教育還有希望。
在當代學術界,同為北大雙星之一的溫儒敏教授應該也有類似的想法吧。只是先生從北大退休后着力點不在中學,而依舊在大學。我想這並不是說溫儒敏先生不如錢理群先生,而是各自有自己的側重點,甚至是教育學術觀點。
2011年9月,溫老正式加入山東大學文學院。這是一個新的起點,但卻不是個新的開始。新的起點是溫老從北大走出來。北大是龐然大物,即使是只跳蚤,即使不跳得比別的跳蚤高,也比同類們們要油光粉面些。從北大走出,意味着放棄北大這樣的後盾,直接用個人魅力進行教學。不是新的開始,因為溫老早已經是學術界泰斗,教育界耆宿。進入非北大級別學校,只是用另一種方式進行繼續自己的事業和人生。
為什麼選擇山大?山東是中國考生極多的幾個省份之一,大學本科從來都是教育的重鎮。選擇山大,不代表只在山大教學;在山大教學,不只是對研究生級別學生上課。溫儒敏教授在山大直接面向本科生授課,在山東巡迴演講於各個大學。
為什麼選擇大學本科生?確如錢理群先生所遇到的困境所說:中國的中學教育存在很多問題。但是中學生畢竟被高考壓得喘不過氣來,縱然有心聽您講非高考內容,又能聽多少?縱然有人願意聽,又有多少人?縱然聽了,又有多少時間領會?倉促下的學習又能領會多少?高考不變,中學難改。這是鐵律。大學本科生則不然,從中學逃出來或者飛出來后,他們一下子被賦予了大量的自主時間和精力,可是卻依舊是件半新不舊的衣服,而且這件衣服,只要你足夠有力,可以任你揉捏捶打。如溫教授所說,大學的思想教育只是變成政治教育,少了世界觀人生觀的啟發輔導。從中學進入大學的學生一定程度上都是精英,可是為什麼畢業后很多人成為徹底的渣滓?中小學教育被稱為基礎教育,很重要,不可否認;可是大學本科教育就因為大家多是成年人就可以被忽視?他們也是從“殘破”的中學來的吧?
溫水煮青蛙理論是這麼說的:將青蛙置於溫水鍋中,緩慢、持續加熱,青蛙因為感受不到溫度的大幅度變化,不會跳出去。當溫度達到其無法承受的程度時,它已無力跳出。面對教育改革這樣一個龐然大物,這樣一個涉及千家萬戶和盤根錯節利益網絡的怪獸,快刀斬亂麻的方法只會造就今日商鞅。商鞅變法,的確讓秦國強大起來,可是一方面自己最後的下場是車裂而死,另一方面因為機械地強硬地變動,人民不理解,法律變成了一坨死屍。也最終導致了秦國的滅亡。相比之下,若是用相對溫和的,持續漸進的方式,則更能把那隻青蛙煮熟。因為當形勢逐漸往那邊發展時,形成一股趨勢,縱有心“復辟”,也無法逆潮流而動了。
從大學本科入手,既有可操作性,又有現實意義性。但這依舊需要大師來親力親為,用他們強大的號召力和感化力進行春風化雨式的教育。溫教授選擇了山東,選擇了本科,也就是選擇了一種教育模式和進行了一種教育實驗。本科教育的成功,絕對不僅僅是本科生的人文回歸,同時會形成一種回歸力,滲透進中小學。本科生,尤其是二本及以上的本科生。其不說是一個家庭乃至一個家族的驕傲,至少是在一定範圍內可以說上話的人。當其回歸人文,擁有了足夠的學養,完全可以影響他們之下的弟弟妹妹們。由此,將不再是一個溫儒敏或是錢理群,而是無數個有同樣信念的文化傳播者。試想,革命的種子豈只有毛主席一個人在播撒?
2012年10月25日,溫儒敏教授來到濟南大學做了“讀書明理,寫作練腦”專題講座。先生儒雅的談吐、樸實的風貌和清新的神韻,令我校學生領受大師的智慧洗禮。
這不會是濟南大學最後一次迎接大師,大師也不會只去濟南大學這一所非211大學。路,還很長。不僅僅是對溫儒敏先生這樣的大家而言,同樣針對我們這些當代大學生們。如果在絕望中猶能反抗,在希望中,我們將可以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