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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傳說(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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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涼》

  我行走在閃着光的積水上,濺起來的水珠打在我修長的腿上,腿上的沼泥和青痕便一塊塊淡去,顯現出我紋刻的叢林,野獸和村莊。我的腰間,綁着各種獸的皮,我的溫熱,便從這裡開始散蔓,以致在黑夜中,我能有微亮的火光看清我前方的千索溝壑。

  森森風陣從我身旁掠過,我看着一頭狂吼的獸向我逃來,一聲狂吼便有一陣風陣。它的脊背上插着鐵戟,被噴出的血淋得深紅,仍然朝着我憤憤襲來。我張着我的弓與箭,對着獸的眉心,深深射去。那頭獸騰上一個弧躍,從半空中重重摔下,打起萬頃土塵。待土塵散去,獸旁站着一個圖耳特人,她從獸的脊背上拔出鐵戟,慢慢走近我。我把匕首遞給她,在月侵光城下,我們劃開了這頭偌大的獸的皮肉,我打下它的一顆犬齒,系在了手腕上。

  那個圖耳特人叫關戎,我叫犬草田。

  我們把剩下的獸的肉體裝進口袋裡背在背上,走入這一片長了萬年的森林。

  關戎拿着她的鐵戟走在我前面,兩邊綠色的光縈繞在我們周圍。這裡離食草野獸的叫聲很近,肉食野獸的呼喘聲也在附近。我眼眶周圍的雲影變得濃烈起來,敏覺地望着四周。

  嗖——

  關戎被一張巨大的藤網吊起,我拿出弓箭射斷了藤繩,關戎從網中掉在地上,又站了起來,她的鐵戟,閃着刺眼的光。

  有兩個人向我們跑來,一個是卯里族人,另一個是瓦熱人。

  瓦熱人撿起藤網,轉過身看着關戎,又走回到卯里族人旁邊。他們知道,關戎不是獸。

  我們圍坐在生起的一團焰火旁,關戎和他們交談着。卯里族人叫卯來,他會做陷阱,瓦熱人叫瑪雪,她通獸靈。兩個不同宗族的人。

  四個不同宗族的人。我是鹿威人。(鹿威人,一個古老孤落的民族,沒有村莊,沒有圖騰。)

  一聲狂吼,一陣風陣,我們從焰火旁站起,關戎握着她的鐵戟,卯來支出藤網,瑪雪呵斥着叢林深處的黑影,我把箭點燃焰火,朝黑影射去,火光照亮了叢林,那是一頭兇狠的肉食野獸。它向我們猛地衝來,我們迅速閃到一邊,卯來從空中躍起,張開巨大的藤網向野獸鋪來,野獸被網罩住,滾到在地,關戎追上前去,將鐵戟刺進野獸脊背。野獸受到生生骨痛,掙脫藤網,折斷鐵戟,向遠處逃去,瑪雪跟着追了出去,關戎卯來跟后。

  我想看看這片森林,這個世界是有多荒涼。

  我一下取出四支箭,全部拉在我百年的弓上,對準那頭狂奔的獸,對準關戎、卯來、瑪雪,深深射去。

  一場生命和死亡的追逐瞬間倒地,這將打起多少土塵,才讓鹿威人看不到荒涼。。。

  《荒蕪》

  我們在一高處,看着這片無垠的古老森林,蒼蒼茫茫,每一個間隙里,都暗生着一頭迷年的獸。

  我們在一棵葉冠遮天的樹下停住,萬條青藤從它的漆黑的枝幹深處垂下,捆綁着一頭野獸。獸的灰色的毛末已染上青藤的深深蒼綠。所有綁住獸的青藤的另一端則被壓在一塊巨石下。瑪雪(瓦熱人)慢慢走近這頭野獸,她在獸的面前閉眼,堪憊的呼出一口氣,這頭獸便和她一起睜開眼睛,她在獸的眼睛里,看到了已百年的唏噓與喧嘩。獸抬頭望着我們,發出一聲沉悶的吼叫。我擋住了舉起鐵戟想要殺死它的關戎(圖耳特人)。這已百年的獸,本應逝於一場獵殺或一場生潰,卻仍與這捆綁它的樹生生相息,渺觀森林的瞬息萬變。我取出一支箭拉在弓上,射向壓住青藤的巨石,巨石被箭的衝擊打碎,卻在碎了的巨石塊間爆出火花,向樹冠的眾多青藤濺去,一場大火便在我們驚恐的眼裡瞬間嘩起。

  百年的獸終將逝去,和捆綁它的樹一起,逝於一場大火。

  再小的火點也能灼穿森林的靈魂,這場大火伴隨着那頭野獸悲痛的沉悶吼叫,已開始向四周肆意蔓延,燒到我們的腳邊。卯來(卯里族人)用藤網在大火周圍打出一個缺口,我們便從這個缺口逃亡,在我們身後,大火卻依然在木林叢草間雀躍,侵蝕着成片成片的生命。

  一棵燃燒的樹從關戎卯來的身旁倒下,他們及時跳閃開來,但巨大的樹冠卻擋住他們的去路,熊熊大火迅速包圍了他們,最終被燃燒殆盡。

  我和瑪雪逃到了之前的高處。森林仍然是無垠的,卻已煙跡斑斑,成群的野獸依然在逃,終有多少逃出了這場大火。

  大火燒毀了這片森林后便熄滅了。

  瑪雪躺在我的懷裡,我的身體溫暖着赤裸的她,我在她眼角的淚珠里,看到了一個孤患的鹿威人。我想要新的鹿威人行走在重生的木草叢林間。他們有自己的弓與箭。

  瑪雪和我眼裡的森林已成荒蕪,但若等百年後,我的新的鹿威人,也將蒼蒼茫茫。

  《荒寒》

  我想我要在此等候多久,我已聽不到來自風裡的我的鹿威族人腳上的鈴響。

  百年前,我擁有了自己的弓與箭,上面刻着我和弓箭的名字,犬草田。我的父親取下我的一隻箭拉在他的弓上,遠遠的射出去,命令我把箭找回來。我望着森森緲渺的樹林,毅然地離開了父親的族落。

  這是鹿威族人唯一的族俗。

  已百年矣,那些新的箭也曾從我身旁飛過,最終甩掉身後的小鹿威人。就像百年前我甩掉我殺不死的獸一樣,更或許,那是一種逃脫。

  我的腳上也有鹿威族人的鐵鈴,如若這鈴聲浩浩蕩蕩襲來,那便也就是我的族落了。我想我等不到那一天了。我的身子已快從森林的印記里脫落出來。我用力的甩響着我的腳鈴,鈴聲裹藏着這片古老森林的喘息。就在我的靈魂與鈴聲傳習的時候,我被一塊堅硬的石頭打破了肩膀,鹿威人的血從傷口處涌涌流出。我看到了躲在樹后的人影,拉出一支箭狠狠射去,箭穿透樹木後傳來一聲生命的哀吼。

  忽然,樹叢中竄出十幾個人,他們是烏骻族群,只會用石塊捕獵的野人族群。我意識到危險,迅速拉出四支箭在弓上,射死了四個烏骻族人。剩餘的烏骻族人變得憤怒而驚慌。他們拿出堅硬的石頭紛紛向我砸來,我躲閃不及,被一塊石頭砸暈倒地。

  在這片亞古的森林裡,我想你會看到一群人拖着一個帶有弓箭的人的兩隻腳,向不知方向處走去。一邊走,一邊用石塊砸他的身子。

  我醒來的時候,周圍火煙繚繞。我感到全身劇烈的疼痛,我卻很慶幸還沒被分食。我拿起掉在地上的弓箭,全部拉在弓上向烏骻族人生的木火堆射去,火花點燃了幾個烏骻族人,驚嚇了剩下的族人,他們憤怒的拿起石塊走到躺在地上的我的身邊,當石塊被他們舉起正要向我砸來時,森林四周傳來一聲沉悶的野獸的吼叫,烏骻族人忽然緊張的聚在一起驚恐的望向四周,卻被一張巨大的藤網網住,卯來(卯里族人)收緊藤網並打翻在地,關戎(圖耳特人)用她的鐵戟殺了所有在藤網裡的烏骻族人,我被瑪雪(瓦熱人)從地上扶起。

  我從何與他們相識,他們救了我。

  現在已是森林最寒冷的冬季了,所有的樹木都被凍成冰柱,獸群也早已遷徙到森林溫和的最南部。我的傷還沒有好,因此我們仍在森林寒冷的北部。

  我越發強烈感到我的身子即將脫離這古老森林的印記了。

  我停下腳步,喊住了關戎,卯來和瑪雪。關戎新殺的獸皮的顏色很好看,像這片森林。卯來把獸皮做成一件帶有巨大帽子的獵衣,帶上帽子,我只能看到他稜角分明的下臉。瑪雪一直扶着我,我叫她放開我,和關戎卯來站在一起。我淡淡的看着他們,我已再也走不動了,他們也看到了我的腿開始和樹木一樣,被凍成了冰柱,繼而將是我的整個身子。我叫他們離開我,若在不加快腳步向南部走,他們也將和我一樣,被凍死在這裡。

  他們最後走了。

  我被封在一個冰柱里。我會逝於一場冰冷還是一場飢餓?透過透明的冰柱,我看到一支被鹿威族人射出的箭向我飛來,如若這支箭擊碎冰柱,我也便將逝於一場支離破碎。

  我在想,這箭的背後,會有一個小鹿威人追上來嗎?

  當我的被擊碎的身子隨同這場冬季一起逝去時,獵人們便會在此發現一支射在地上的刻有犬草田的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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