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里修緣,今生里相遇,兩把雨傘,在濛濛細雨中擦肩而過。側首對視一下,眼神中,分明是相知,相識,含着脈脈的深情,但也只是匆匆,匆匆到只是一座斷橋,驀然回首時,只有雨絲中淡淡的背影……多年以後,我將這背影裝進殼裡,在有雨的季節,它會伸着長長的觸角與我對話,眼目里多了一份親情。
……那是幾年前在上海度過的一個秋天。雨後的一天傍晚,全家人出去吃飯,歸來天色已黑,我與小外甥女走在後面,小區的路燈雖很明亮,但我還是不能看見微小的生物。外甥女突然大叫:蝸牛!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隻小蝸牛,安靜地趴在路邊的道牙上。我倆都很興奮,抓起了蝸牛,帶回家。
我從沒有養過蝸牛,這小傢伙應該住在哪裡呢?它喜歡什麼?愛吃什麼?我都不知道。正好,外甥女的手裡有吃飯時帶來的黃瓜,於是,黃瓜就成了蝸牛的“家”。
第二天,起來看蝸牛,“家”還在,蝸牛卻不見了。我想,那隻蝸牛太小,去找媽媽了,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五天後,朋友從蘭州來上海,接她回來,卻驚奇的發現,小蝸牛又回來了,這回是“家”沒了,蝸牛卻在。哈哈,你說奇怪嗎?這五天,它去哪裡了?又如何回來了?對我來說,都是個迷。
從此,蝸牛就住在了家裡廚房的窗台上,它還是經常出走,過段時間,又莫名其妙地回來,走走來來,很頻繁。我們已經不像第一次那樣驚奇了。有時候,它像個精靈,能聽懂你的語言,兩隻黑豆豆的眼睛,盯着你,擺弄着它長長的觸角,在你的雙目盯注下,它也毫不畏懼的吃它的胡蘿蔔、生菜。
我喜歡小蝸牛,不僅僅是它的靈氣,更多的是源於這個名字的故事。我要走了,離開上海。臨走的時候,我將小蝸牛裝進盒子里,帶在身上,想着再過幾小時,我們就可以一同回到蘭州的家裡。就在我一遍一遍地安排着,如何給蝸牛一個“家”的計劃中,機場的安檢人員客氣的告訴我:“小動物不能帶走”,它那麼小,會有什麼樣的危害呢?
蝸牛,最終還是留在了上海。可能上海是它的故鄉,留在那裡會更好一些。我很遺憾沒能帶走它,也很懷念它長長的觸角。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我仍然能記得,雨後路燈下的蝸牛,和將它留在機場時的慌亂與思念的心情。
總想,在落雨的午後,再去找尋一隻同樣的蝸牛,或是在綠色市場購買一隻,不管它是什麼蝸,可是,所有的蝸牛,又都不是我所期待的那隻,這一種執迷本身實在是很幼稚和可笑的。想一想,如果我當時帶它回來,我能保留多久?可是,就是因為那天我沒能帶它回來,它因此始終停留在我的心裡,變成了我心中最深處的一種模糊的遺恨,而它的形象也因為這一種遺恨的襯托反而變得更為清晰與美麗。
我所不能得到的,不能擁有的,因為距離,他的形象卻反而能永遠在我眼前,在我的一生里,不斷地引導我,去追求、去探索。
我親愛的“蝸牛”,你是我今生遇見的美麗,雖然我未能走進你的世界,你未能與我同行,是我的遺憾,也是我的美麗,這種美麗,引導我走上一條永遠懷念,永遠也無法到達的長長的路。
想起了一個佛語故事:一對青年男女鍾情相愛,可女子卻嫁給了別人。男子思想不通,於是求教與佛家。佛拿出一面鏡子,讓男子看他的前生:“你都看到什麼了?”男子曰:“一位年輕女子的屍體,赤裸地躺在沙灘上。”“繼續看。”佛讓男子拿着鏡子自己慢慢看。於是,男子接下來看到的是:不一會,走過來一位男子,看見女子的屍體,加快了腳步,匆匆離開;接着又走來一位男子,來到屍體旁,駐足,脫下自己的外套,為女子蓋在身上,然後離去;最後走過來一位男子,用手挖了個坑,將女子掩埋。青年男子看完搖搖頭:“這能說明什麼?”佛曰:“那女子就是你現在所愛的人的前生,你就是那第二個走來為她蓋衣的人。她今生里與你相愛,是為了還你前世的一蓋之恩,而她終將回報的是掩埋了她的人。現在她的丈夫就是掩埋她的那個人。”
我親愛的“蝸牛”,我想說的是,今生的緣分,我另當珍惜,和你的相遇、相知是我今生的喜悅。為還你一蓋之恩,我記住了這份喜悅,為還他掩埋之恩,我遠離了你的世界,希望在我走後,你的世界依然精彩!
又到了一年的秋涼時,再看蝸牛,已經沒有曾經的狂亂,淡淡地欣賞,淡淡地回味。走了又來了,來了又走了,一切都是那樣地自然流出……
我與蝸牛有個約定 標籤:極速蝸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