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表叔，不行到王二掌柜家碰碰；頭年，他家老太太熱咳，我去瞧過病，人不錯”。從楊家巷遛達過來的高堡村祖傳沒落醫家出身的穿銀說；“就依穿銀表侄吧，記着帶點糕點；穿銀你順便回鋪子里開幾付中藥，當要給荷草補補身子”五老丁掀開貼身兜布、撿出一個銀元惴惴地道；“您先拿着，回頭再說吧！”。
冷雪新轍、疾風透骨，街上路人少稀；鐘樓頂部灰敗的飛檐下、色殘的木架支着斑缺的古鐘晃搖風中、無擊自音、孤鴉號寒。茂子叔侄南行門洞、喬楊分界、背向而走。
北首的申縣長家，紅籠高掛、家佣進出、雪映年氣；茶莊、綢緞、饃饃鋪……逍遙樓、車馬店，順眼展開；南首銀匠鋪、酒支行、五味店……花紅、怡翠樓，延至盡頭，一竿當旗、黑底白字、迎風虐揚。
“秦掌柜，稱二斤豐收餅、二斤梅花糕”，木檔內花生酥、綠豆糕、玫瑰餅、芸豆卷、糖耳朵、蜜麻花、薩其瑪、驢打滾……零零總總、油光泛泛、新貨齊齊。“茂老弟、我撿鮮貨給您挑的，吃好了您再來”；土耳其瓜式氈帽下老北京眼光閃閃、膽鼻躍躍、步履輕快，微躬掀簾、平臂相送。
“咴兒、咴兒”、“吁……”未至門前、先聞馬嘶；車馬大店佔地九畝，中庭兩丈，松木柳枝捆紮的大門上方，“天和腳行”四字橫幅，黑底金字、溢光流彩、附鐵不動；正面夯磚圍牆，徑高六尺，丈有彩旗，迎風招展；正房二十、客佔十五，東廂馬廄、賬房，西廂伙房、料場，兩邊排開，車位中間。院內車流滾滾、人馬忙忙、有條不紊。掌柜天和，身高六尺、臂長盡膝、掌如小扇，天寬地闊、虎背熊腰、獅眼炬光赫然雄立中央；五尺麻袋、重有二百，一臂一個，輕鬆相幫。
“茂子來了、有啥事、說”，天和炬光化柔、微聳雙肩、中音響鳴；“天和哥，家裡的生養，用項不小，想問您挪兌三元，一月後還”茂子懦懦；“啥還不還的，她媽、她媽，給茂子拿五塊”，“以後，別提遛花紅”天和看了一眼草紙披紅的糕點道。“嘩啦、嘩啦”銀元脆音，隱隱傳出；主房東箱，孫玉蘭頭裹紅巾，腰系藍裙，樂樂地掀躺櫃、翻錢匣、掂着銀元出來了；“茂子，伙房裡汆羊湯、蒸饅頭、炸油糕，你吃了午飯再走吧！”，“嫂子，不了，家裡還等着哪”，茂子急轉過身、眼裡花花、心裡鬆鬆、大踏步地冒風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