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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故人稿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記故人稿

  “媽,提前祝你節日快樂!”2011年5月的一天,上完下午課後我回到寢室,站在陽台上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對面傳來一陣低訴哭泣的聲音“你XX哥走了。”嗯,他剛走沒幾天,去銅陵啦,前幾天我們還在慧姐家裡吃飯呢,我是偷着跑出去的。”母親的聲音越來越不對,我心想不是XX哥出事了吧?“可能沒救了,當場死亡?”母親哭泣的聲音越來大。

  “不可能,不可能。前幾天我們在一起吃飯的。”隨後為了求證,慧姐告訴我,哥是在上班的過程中,就差一點快到公司大門時,被撞身亡的。我給慧姐撥了一通電話,電話那頭的氣氛異常沉重,聽到她們所說的內容,我確定了這是不容置疑的事實。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了死亡的魅力,措手不及。

  “車禍!”

  XX哥是一哥極好的人,他的童年飽受了極大的痛苦,因為玩火失度導致了面部大面積燒傷,留下了一張殘碎的面孔。當我哥走在路上時,總會有人投射出后怕,恐懼的眼神。當然家裡人沒有異樣的目光,因為哥哥從小到大都是精明能幹,善良可親的孩子,所以很多大人們非常疼愛他,唯一擔心的就是他日後娶媳婦兒生孩子的問題。

  他常常對我說,那時候的我在村裡可是一霸,任憑誰個頭再高,體積再打,我也一腿撂下。說完總會用手撥動一下他濃密悠長的劉海。當生活的不如意降臨到他的身上,他絲毫沒有任何的退役,讀完初中就外出打工了,哥對我說,那時他在工地上最想吃的就是一根冰棒,當他和我談論起來時,竟是流口水般的姿態。於是他在那些大人堆里給他們跑腿,賺點跑腿費。

  那時他打工回家的第一年,買了一輛山地車。在當時農村來說一般人家就只有永久牌的自行車,雙輪高大,中間的橫杠可以坐上一家四口,我記得我爸當年就是這樣帶着我們去的外婆家。他說他每次會把自行車擦的油亮油亮的,騎在路上有種超級拉風的感覺。在他的生活中,似乎忘記了他所受的苦難和周圍人不理解異樣的目光。我真是佩服他,一個生活的勇者,不以周圍人目光而喜而憂。可以驕傲的自我活着,可以善良向每個人投去柔情的目光,這就是男人,真正的男人。當零零星星的記憶有序的排列在一起,它們強烈的要求我記錄這張殘碎而嬌美面孔的生活時,我很慚愧,因文筆有限,怕誤讀了哥哥的靈魂。現在說來父親還常常說我三姑夫教導有方,能夠有這樣一個堅強的兒子,很有福氣。

  我記得那時候因為他的離去,家裡所有的人都在緬懷,都在追憶,都在感慨上天為何如何不公平,都在無言的質疑,這究竟是真是假?

  零幾年國內流行的第一代MP3時,他買了一台,那是裝電池的,內存也比較小,但是價格高的嚇人。有一年哥從外面回來了,在我家逗留了幾天。他說小子你喜歡聽歌么,我說我不喜歡。他說我帶你聽,我被哥強行的壓在他的胳臂下,硬塞了耳機。此後他帶我出去玩的時候,都是把我緊緊的勒在胳臂下。直到我漸漸高過他時,他還是習慣的用右手勾住我,“走,帶你去哪兒哪兒……”耳機里傳來的是beyond的光輝歲月和海闊天空、真的愛你這些歌曲。粵語對我來說就像域外方言,他竟可以惟妙惟肖的唱着跳着,他說我那會在家賣泥鰍,捉黃鱔,打魚賣的時候攢了很多錢就是全買這些磁帶了,和阿武哥一天聽到晚。可惜黃家駒早逝,真是悲傷。我那時候壓根兒就不懂這些鳥語歌曲背後的故事,也不知道哥為什麼會聽這些“爛歌”。他又說了,好在“小虎隊”還在,不過解體了。他們三個真是帥的一逼,小學四年老哥給我買了一部隨身聽,給我又帶了幾部磁帶其中就有吳奇隆的一盤,“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很遺憾,一句話也沒說,就這樣走了。直到上大學時,室友每天的“原諒我這一生,不羈風中愛自由……”才讓我聽出了beyond歌曲內在的含義,就是不甘平凡,為了理想而去追逐,為了生命而高聲歌唱,為了人間所有的愛而歌頌,可當我明白了這一切的道理時,他早已化作一團骨灰,長眠於地下。並非beyond的歌聲送他,而是一群鑼鼓敲打亡靈的哀樂。

  就在老哥走的一個星期後,我從學校到了我二姑姑家,在那條深邃的小街原鎮政府居住區,我看到了他的胞弟,二哥等人都回家了。二姑姑的臉上布滿了哀傷的表情,只有姑父不斷的安慰他。我小侄子還在老和我玩着鬧着,其實我根本沒有多大的精力去搭理他。

  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桌子上談論的都是一些喪葬事宜,聽不見笑聲,只有偶爾的一句“乾杯”你敬我酒,我還敬你一杯的客套局面。他的胞弟舉起酒杯過來安慰我說,人也走了你別往心裡記着。我作為他的親弟弟,從小到大他什麼都讓着我,現在這樣我的心情極為不好受。看着他眼睛紅了一大圈,我點了點頭,他抽出了一張百元大鈔給我說,自己去買點好吃的,快高考了,我推拉了一番還是收下了。

  夜幕降臨,大院早就一片漆黑,我塞上了耳機,緩緩的走出深巷,悠長的小路只有一盞燈火,打在路邊菜園旁,斜影悠長拖到對面廢舊廁所,隱隱的看到一個白粉粗體筆書寫的“男”字。我又忍不住的想起了老哥,作為老表他大我有十幾歲,具體的年齡現在我也不敢說記得很清楚,故作不提。從小時候就常常帶我出去玩,以至於每年放假過節,我最想看到的人就哥。因為我知道他來我家,就一定不會空手,也許還會帶我出去玩耍一番。當耳機傳來海闊天空的開頭音樂……我拖着沉重的腳步,快步的離開這裡。

  有人說時間最好的療傷工具,但真正折騰人卻是忍不住的回憶和時而濺起思念。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會想起他,這樣一個面容不全年輕朝氣的小伙。我知道每一分每一秒,有人生有人老。萬物都在遵循着自然的規律而存在,如春夏秋冬,更迭不止;似河水東流,一去不返。老的地點,新的面孔已是常態,不必驚然作祟,哦,原來是你老了,我也老了。

  在二姑姑的張羅下,哥結婚了,結婚對象三姑父不是很滿意,她是一個小兒麻痹症患者,但二姑姑並不這樣認為,他覺得哥歲月不小了,理應成家立業了。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受傷的臉,他早就結婚有孩子了,也不該耽誤到今天。總之在談婚論嫁的過程中,一切並非如預想的進展那般順利,那時候的他是幸福的。

  炎熱的暑假,他幫着二姑姑收稻子,在農村的“雙搶”時節,稻子放在馬路上晒乾,而後進行變賣或囤積餘糧。天氣很容易說變就變,最怕的就是打雷下雨時候,那時候的家家戶戶都會帶着工具,迅速着將平鋪在地上稻子囤積成一個小山堆用白色的膜給蓋上,上面再壓着農用工具。每當這時候我哥的反應速度特別快,他總是很快的就做好了,並且幫着鄰居左右的人“搶暴”。那年我二姑種的是我家的田地,因為我父母雙雙外出務工。這一年也是我二姑父再創業的過程,他家裡種了多畝的甘蔗,需要理清田溝,便於雨天排水,造成水量淤積,甘蔗的根就會腐爛,更無談收入了。哥就這樣騎着電瓶車,風馳與兩地之間。他說他最愛騎車,那會看到二哥騎着摩托車的感覺很帥,尤其是帶上墨鏡,宛如風一樣的男子,在宇宙中也能橫行。後來他也騎上了摩托車,每當我從學校放假時,他總會去公路的路口接我,帶我去他家吃飯。

  時間又過了大半年,他結婚了。對象就是我那個癱坐在椅子上的嫂子,嫂子也是收養的,但是她的父母為人很不錯,她的父親教會了她如何寫字讀書,她的母親因為孜孜不卷的照顧她也成為了縣裡的模範人物。很快,他們就給這個大家庭帶來了喜訊,他們有了孩子。那時候的哥哥常常會說,我還是個孩子,就要做爸爸?我覺得我還年輕。為了能夠照顧到家,他辭去了溫州象山的工作,就近原則選擇了銅陵。

  “生了個女兒!”嫂子產下了他們的寶貝,別人都說孩子像他小時候,尤其是額頭。哥那會在銅陵上班,他不願意請假,於是找別人換班,把工作時間安排的滿滿的,換工作時間和請假并行,這樣回家就能多呆幾天。他回到家,總會先去不遠的鎮上買了很多奶粉,小孩營養食品,兒童玩具。回到家就盯住那個搖籃,並且每次都要拍上很多照片。也就是趁他回家的那段時間我是經常去的。有些日子我常常聽到他說體力不如從前,他說以前我隨便一跳都能跳好遠,現在不行了。是不是老了?我說你看起來很年輕,長不大。他說,我也這麼覺得的。我常常聽到他岳母說“XX你要在外面掙錢萊,丫頭越長越大了唉。”起初我也沒怎麼在意,現在仔細想想他之所以是體力不好,估計和岳母和家庭中無形之間施加的壓力有些關係。

  在他女兒快滿一周時,他出事了。他永遠的走了,母親讓我回去給侄女包紅包。那天我來到熟悉的地點,順着窄窄河道轉入一間巷子,一座新蓋的樓房對應這一座磚瓦低牆的舊屋,中間的水泥空處站滿前來哄鬧的聲音,新房裡面站滿了人,我走進去,感受不到絲毫的喜氣之意,只是覺得我那小侄女真是可憐。那天二姑姑也在,我把錢給她讓她代為轉交,命運似乎對這個家庭太苛刻了。我看到三姑父抱着小侄女在切蛋糕,她的嘴角上還留着一大塊奶油,一定很甜,很多人圍在桌子旁,給這個孩子慶祝她的一周年。牆上掛着一張他父親的遺照,我看了一眼,緩緩的離開了。那一刻心中是什麼滋味,我記不清,只知道六七月的天氣如火一樣,照在人們的身上,我卻絲毫感受不到。

  他的人生似乎一場充滿苦難的旅程,但卻是一場精彩的過程。他用他的自信詮釋了自己,證明了自己,贏得了他該有的尊重和人的尊嚴。我文字上記錄的只是簡單的一些篇章,他如何受到別人歧視以及自我調整,他的童年如何留在家裡照顧弟弟,幫別人做活,外出打工的細節,這些我沒辦法記錄,他的“光榮史”“稱霸史”我更不能誇張扭曲,這些所記載留在只是心裡不得不吐出來的往事。僅僅作為紀念他的篇章。

  每年回家給爺爺奶奶上墳的時候,我總會用爺爺教我的方法,在地上用泥鍬畫上一個圈圈,裡面放着冥紙,嘴巴里輕輕的喊着“哥哥,你撿錢吧……”

  那可憐的小丫頭,但願您的人生順順噹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