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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勒是文人的佛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這兩年,四處的跑新聞結識了不少文友,也在滿世界旅遊中飽覽了不少寺廟裡的彌勒。翻覆的思考,覺出文人的那種超脫和淡泊跟寺廟裡那尊彌勒的那張笑口、那個大肚很有些牽連,發現兩者的脾氣都有些相投,性格也有些相合。竊以為,彌勒當是文人的佛!

  彌勒佛,笑口常開,大肚袒露,既隨和,又開放;既慈祥,又有趣,深得民間喜愛;彌勒的佳話,車裝船載,叫人捧腹,令人深思。他那千年不變的肖像:泥的、銅的、大的、小的,一個個供奉在一座座肅穆的寺廟裡,讓歷代的文人見了,感覺又稔熟,又親切,禁不住就會文興勃發,便在彌勒面前留下了不少的妙聯佳對:那裡面有褒、有貶、有諷、有嘲、有直露、有含蘊、有牢騷、有灼見,豐富而多彩,藉著文人高超的書法藝術,抒發文人濃厚的思想情感——多少年來,文人們的這些內心寫照,早已超越了聯句本身存在的意義,成為一種人生態度的象徵,也給滾滾紅塵里的芸芸眾生以深深的啟迪。

  “所謂文人者,照理應該指一切投稿、著書、寫文章的人說。”(引自錢鍾書:《論文人》)錢先生以為,文人是可嘉獎的,因為他虛心,知道上進,並不拿身分,並不安本分。真的,文人對於自己,有時比旁人對於他看得更輕賤;有時看起世界萬物來,也比對於看他自己更貴重。譬如他們在世界上挑出象梅、象蓮、象蘭、象竹、象菊之類的植物作愛物作自喻——陶淵明之癖菊,周敦頤之喜蓮,林和靖之愛梅,蘇東坡之愛竹等等。特別是那位蘇老頭子,居然乎說出什麼“寧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的話來。就在這些梅、蓮、蘭、竹里,他們看出了自身的清高、超脫和淡泊。從此,他們看到席地而坐張着笑口、敞着大肚的“布袋和尚”(彌勒的曾用名),就會感受連連,就會感慨無限——

  福州鼓山湧泉寺有文人撰聯問彌勒:手中只一金元,你也求,他也求,求知給誰是好;心中無半點事,朝來拜,夕來拜,究竟為何理由?這分明是文人對彌勒的犯愁,是文人對彌勒的嘲諷,貌似一種不解,實際上卻是一種透徹的領悟,表現出來的正是人們那種擺脫不掉世俗的困擾。也有文人跑到台灣台南開元寺,在彌勒佛龕兩邊寫上:大肚皮千人共見,何所有,何所不有;開口笑幾時休息,無一言,無一可言。是啊,本是無,無一言,這是一種看透彌勒的冷漠!山東濟南千佛寺的彌勒佛對聯說得俏皮:笑到幾時方合口,坐到無日不開懷。聯句把文人自己那種憤世嫉俗的傲氣、那種與世無爭的思想,借用這兩句話直說了出來,讀去亦莊亦諧,發人深省。與此相映成趣的是四川樂山凌雲山山門關的彌勒聯,道是:笑古笑今,笑東笑西,笑南笑北,笑來笑去,笑自己原是無知無識;觀事觀物,觀天觀地,觀日觀月,觀上觀下,觀他人總是有高有低。這種模擬彌勒佛的自嘲,在字裡行間又透出一種認識人與認識自己的清醒。在肅穆的佛殿上,出現了這類不嚴肅的東西,不能不說是十分有趣的事情;同時,又情不自禁地為文人的機智、風趣而拍手叫好。這裡還可以值得一說的,是禪宗南派發祥地的南華寺天王殿彌佛,此佛面對山門,席地而坐,肩搭布袋,手托瓦缽,龕前的對聯寫着:日日攜空布袋,少米無錢,卻剩得大肚空腸,不知眾檀越,信奉時將何物供養?年年坐冷山門,接張迎李,總見他歡天喜地,試問這頭陀:得意處有什麼來由?聽聽,難道這是出自善男信女虔誠崇佛的口吻嗎?非也。這口吻,表達得再清楚不過的就是那洞察世事、頗不得志、雙飽嘗人間冷暖的文人緣物抒情的滿腹牢騷,而這對千年以後的人們好象還意味着許多“什麼”?至於峨嵋山上那靈岩寺的“開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於人何所不容。”與北京潭柘寺的“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事。”卻是異曲同工,都把個風趣雅緻的彌勒佛勾畫得了淋漓盡致,而且又是文人妙語解頤洒脫思想的最好表現;這給焦頭爛額之人,是可以得來一點天外飛來的輕鬆的。

  正因為文人與彌勒有着如此這般盤根錯節的牽聯,如此這般解不開來的千千情結。所以我說,彌勒就該是文人的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