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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那拉提和老馬場大平灘在內的草原當然就是我的一個夢,也是我一靜下來就會產生的一種思念。自然,草原就成為了這些年來我身體和心靈都常常抵達的家園。那麼在通往草原的路上註定要經過的那些地方,比如新源縣城呢,難道就如此匆匆地擦肩而過,難道就沒有勾起我一些無可避免的情懷?
??在妻子的記憶中,10年前的新源縣城還是一個和南方普通小鎮差不多的地方。可是今天,她的一條條寬敞整潔的大街建起來了,一棟棟頗具民族特色的高樓林立,綠化美化亮化的城區讓人眼睛也跟着明亮起來,以我的感覺,這裡有一股直追南方一些比較發達的縣級市的規模、氣勢和膽量。縣委宣傳部的同志說,新的城區規劃既腳踏實地,又鼓舞人心。更引人注目的是,新源縣還是全國僅有的兩個縣級支線民航機場的縣(市)之一,目前那拉提機場已經順利通航。
??這裡的人們是朝氣蓬勃者。他門也有理由這樣,因為他們生活在這個獨一無二的好地方,生活在一個正在生長美麗的天堂,也是生活在一個狀態正在上升的家園裡。材料顯示,目前的新源已形成六大工業支柱,產值超億元的企業就有6家,其中伊力特享譽全國。新型支柱產業旅遊業年直接收入超過6000萬元,並以超過40%的年均增長速度在繼續攀升。我曾經翻閱過新源縣2005年的有關資料,了解到全縣的gdp增速達到15%,財政收入增速達到25%,固定資產投資增速達到60%,如此高的增長速度,就是沿海許多較發達的縣市也高不了多少。更重要的是新源目前又形成了六大項目群,工業發展將進入一個加速時代,他們預估2006年生產總值達到17%,工業增長將超過30%,農牧民人均純收入超過3300元。按現在的發展速度,新源再過幾年就要成為伊犁的名副其實的副中心了。更令人驚嘆的是,發展快了,天空還是那樣純藍,樹木還是那樣鮮綠,空氣還是那樣清新,就連下的雨也是甘甜的。什麼叫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也許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吧!
??喜歡新源,她像一位整潔端莊的母親。我曾多次在夜幕降臨時在新建的縣城大廣場上漫步,宏偉壯觀的廣場佔地100多畝,總投資超過1800萬元,廣場上有三個大型舞台。整個廣場那恢弘開闊的氣勢在伊犁州是絕無僅有的,甚至在全國縣市中也是鳳毛麟角的。我記起了2004年9月央視西部頻道的節目,伊犁州委、州政府為紀念伊犁州成立50周年,曾在這裡舉辦了一場主題為“陽光•伊犁”的那拉提草原歌舞晚會,到會表演節目的有肉孜•阿木提等著名歌唱家,央視名嘴董卿主持了晚會。那台節目絕對可以說從一個側面反映了新源的硬實力和軟實力。據說城區在建的還有幾個大型商貿城,以及美食步行街等。每次回老馬場經過新源縣城,妻子總是不停地感慨,10年不見,當年那個破爛落後的小縣城現在已經變大了,變漂亮了,也更有現代城市氣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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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貿市場是新源縣城繁榮的一個縮影。裡面的攤主百分之九十是維吾爾族人,而且百分之九十又是婦女。維吾爾族除了被稱為歌舞的民族外,還被稱為是商人的民族,機靈精明過人。史載從唐朝起維吾爾族的祖先回鶻人便開始經商,並表現出了過人的能力,一千多年下來,他們的祖祖輩輩積累了豐富的商業文化和智慧,今天他們的後代又在繼承和創新。市場上的維族攤主大多數人的打扮已經時代化大眾化了,男的已西裝革履,女的也城市服飾化,乍一看之下還真難分辨出他們是哪個民族。當然也有不少人依然保持着本民族的傳統裝束。其實我最欣賞的也是這種民族服飾,它體現了本民族的底蘊豐厚的服飾文化。
??這兒他們做生意已非常老到,和他們討價還價,一點兒也不容易使他們讓步。記得在南方的城市購物,我們常常因為攤主喋喋不休的辯解和勸買而頭疼,而在這裡,維族人的理性思維更縝密,同時也不忘記運用上獨特的感情思維。你看,年輕漂亮的女攤主撲閃着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依然有點兒生硬的漢語從她們嘴裡說出來,卻也一點兒不遜色於她們身上的艷麗服裝。如果你是年輕小夥子,偶爾會着迷上一個戴着四楞繡花帽、垂着七根長辮子的維族姑娘,彎彎眉毛下的大眼睛會撲閃着盯你一會兒,一忽兒她又轉身不知從哪兒抓來一把又大又綠的葡萄乾,塞給你,叫你吃。等到這一切動作都已進入過去完成時,你哪裡還會拒絕她們的新一輪推銷 你會把剛才壓好的價格也忘記了,說不定還會按照這些“阿拉木汗”設下的“圈套”,給了高價也不覺醒哩!共3頁,當前第1頁1 文/梁曉陽
??多次逛過這些市場之後我終於醒悟過來,當我在商店裡面對一位美麗迷人的維族姑娘時,我就把購物的權利還給妻子,這樣好節省一點兒衣袋裡的鈔票。不過,我們的親戚馬家兩姐妹和表妹她們更善於和維族攤主討價還價,半個小時下來,我們買了許多物美價廉的的帽子、衣服和工藝品。那天,馬雪蓮她們和女攤主討價時甚至用上了維語,而我,則在一邊笑眯眯地看着,看着那些精明伶俐而又能歌善舞的迷人的維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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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源縣二中是妻子的母校。許多次經過校門口,看着裡面一幢幢嶄新的教學樓,一方方設施完備的運動場地,一片片綠樹成蔭的休息角,妻子動情地說,真想不到呢,10年前,這兒還是光禿禿的,教室也就只有兩層平房。如今,這兒各種樹和花草都已種起來了,濃濃的綠蔭遮不住一幢一幢裝修一新的教學樓和宿舍樓。許多次,我們在校門口觀望時正巧碰上放晚學,成群結隊穿得像春天一般燦爛的學生正嘰嘰喳喳喧鬧着,從校門裡面或走獲騎車出來。眼前生動活潑的一幕,讓我想到這裡已經是各個民族的大融合,是面貌煥然一新的自豪,是幸福生活下烘托出的美麗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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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源縣城還隱藏着我的一個遠去而又彷彿現實的夢。這首先與我妻子在童年時代就開始要好的一位朋友有關,我姑且把她化名叫曼莉。她長得雖然不算漂亮,但是氣質高雅,身段苗條,幾乎與我妻子同時走進我的生活中。但那時候我不知道曼莉喜歡我,我也因為她長相一般而談不上喜歡。除了後來成為我妻子的明月外,她們幾個女的在南方一共呆了兩年多,都在玉林找了一份體面的工作。玉林到北流中間隔着一條才十多公里的高等級公路,從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只需十多分鐘。我們經常見面。曼莉喜歡我的秘密是她同時也是我妻子的一位親戚雪梨後來告訴我妻子的,妻子轉達雪梨的話說,曼莉自打認識你之後就喜歡上了你,可是你總不理解人家的意思。我這才想起,一段時間以來曼莉多次邀請我出去玩兒,有時候我答應了,有時候我會推辭掉,我推辭的理由並不是很充分,常常是隨心所欲就拒絕了人家的約定。就是在我與她單獨相處品茶喝酒的時候吧,我也沒能領會到她的意思。
??這算不算是一種流水無情的遺憾。
??話又說回來,如果領會到了,最後又能咋樣。
??這些年來,我常常為自己當年的粗心大意後悔,就算我們不能走到一起,我也應該給人家一個明朗的答覆吧,害得人家單相思,還以為我高傲。況且,曼莉這姑娘,認真想起來還挺有氣質的呢。可惜了。
??1997年秋天,我與妻子最終確定了關係后,曼莉就突然來跟我們告辭,說要回伊犁上班去了,她的家人已經幫她理順了工作關係。她還說她並不喜歡南方,但也不怎麼喜歡伊犁,這些年,只是沒有地方可去才到南方暫時獃著。
??我回到伊犁住居的第一年,雖然有妻子在我身邊,但是曼莉聽說我到達縣城后還是提前半個鐘頭到車站接我們,這是我在7年之後第一次看到她,我驚異於她看我的閃光眼神,她在縣城的小飯館里請我吃飯時也有這種閃光的眼神,我也驚異於自己心底的微瀾——難道我在與妻子生活將近六年之後還會對一個當初我並不太在意的女人產生一種不可理喻的情感?
??接下來,曼莉陪我們去那拉提玩了五天,那拉提的風吹草低和山光水色其實就是我們心情的流露,我們偶爾會把事隔多年的那點心思暴露在我們的一些話語中。我解讀她的意思,其實她一直在做着某種等待,但是又自知已經很無奈。
??有一刻,妻子和她在那拉提的同學娜斯拉走到一邊照相去了,曼莉就一邊看着她倆嘻嘻哈哈一邊對我說,其實你和明月挺般配也挺幸福,當初你選擇她證明你有眼光。我說,要是當初我選擇你呢,今天明月肯定也會這樣說。她低下頭,接着又搖搖頭說,那不會,我總覺得明月是一個一半是現實一半是浪漫的人,她很會過生活也很會善解人意,在這方面,我承認我比不上她。我沉默的時候,她看着明月和娜斯拉快要過來了,又說了一句,你知道嗎,連我和你這次說話的空間也是明月給的,昨天晚上在氈房裡談心時她就跟我說了,當時我問她放心嗎,你猜她咋回答?她說,就算我給你倆一間空氈房,你倆也不會做出啥出格的事兒來。唉,她是真看透了我。共3頁,當前第2頁2 文/梁曉陽
??曼莉不說了。我心裡想,其實你不知道,明月她也看透了我。
??我自己一人回到伊犁的第二年,曼莉也結婚了,但是我伊犁的許多親戚都說她跟男人的感情一直不好。我回想起這幾年來,我們回伊犁時也常常去看她,我一個人回去時也會一個人去看她,相見時她和我雖有說有笑,但明顯地掩飾不住眼光里流露出的寂寞和傷感。有一年春天,我們在喀拉峻草原避雨的時候她曾經在僅有的一把傘下靠過我的肩頭。明月說對了,她看透了我們,我們也僅僅如此而已。
??我回到伊犁住居的第三年,曼莉離婚了,單身一人住在一套一廳三房的居室里,每天下班回來都是自己一人開灶。許多次我自己一人回到伊犁,有時候也進城到她那兒坐坐,也和她在新源縣的大街上走走,進飯館吃餐飯,時間充裕就去那拉提玩玩。我進城的當天晚上回不了老馬場就在她家住下,和她坐在裝飾得很溫馨很浪漫的客廳里看看電視,談談個人的想法和見聞,這時候她總是抱着一隻花狗枕頭,我翹着二郎腿,大約12點的時候我們會各自走進一間房子睡下,第二天早餐后我回我的老馬場,她教她的學生。僅此而已。
??這也是我這些年來常常在新源城區溜達的一個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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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會因為白雪而到達縣城。比如今年春末夏初,我一個人回到老馬場時在大平灘草原上邂逅了白雪,我很想拉着她坐在草原上好好地談一談,但是我經過仔細考慮后終於決定放棄了,畢竟老馬場這地方還屬於不怎麼開化的社會,我擔心孤男寡女在一起會引起老馬場人們的誤會,甚至會招來白雪男人的一頓痛打。一個星期後我去新源縣城的雪蓮家,我們一起打了個電話把白雪從老馬場約了出來,大家聚在雪蓮家裡吃了一頓飯,就餐前我還到大街上扛了一箱烏蘇啤酒回來。那天晚上,我們五個大人坐到一起,都是朋友或者親戚,雪蓮的妹妹雪梨也是白雪童年的夥伴。我們把一箱啤酒喝得只剩下兩瓶,本來我們還想把它們喝完,但實在是喝不動了,都有了七成以上的醉意,白雪去衛生間時已經搖搖晃晃了,還是雪梨扶的去。我們這樣喝酒讓我想起前些年在南方的夏天,我和白雪、曼莉、雪梨以及當時還沒成為我妻子的明月,還有當時還在北流市文聯寫小說的朱山坡,常常一起在圭江的茶船上喝啤酒,夜深了就眺望江心串串漁火,吹一陣陣清涼的江風。南方的夜晚本來多產愛情,但是我們的愛情卻遲遲沒有到來,只有啤酒發酵溫軟的氣息濃濁地飄蕩在江面上空。
??事隔多年後我和已經在中國小說界出名的朱山坡一起回憶那段江邊歲月,一直覺得疑惑不解:我和他都是青春年少,都是當時玉林文壇被人數得着的所謂才子,人品相貌中等有餘,為啥我們和那幾個女孩兒在一起的時候僅僅局限於品茶喝啤酒,而都沒有發展成我們夢寐以求的愛情?儘管後來我和我妻子的戀愛彌補了這個空白,但也只能算是那時候真正趕上的最後一班車了。朱山坡曾經為此痛心疾首,在與北流當地幾位夢中情人分手后,多少個夜晚在江邊遙望西天,喃喃自語中無不流露出對那幾位女孩如此之快就已經皈依遙遠西域的痛惜。
共3頁,當前第3頁3 文/梁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