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度春深似海,又一度草長鶯飛。固執的認為,那一日,你會回到身邊,共度春宵,共剪燭花,卻,歸期一再拖延,我即使在更深夢裡,閑敲了千萬遍的棋子,也仍然,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只因那一日,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千萬重苦難后,我們的第一個紀念日。
我寫這篇文字,還是遲了一星期,七日的柔腸百轉,只為了能夠平靜的記下命運的翻雲覆雨手。
那一年,我帶着3歲的女兒帶着明媚的心去與你相聚,以為,從此後,我們會甜蜜的過日子;以為,當白玉蘭花樹再次開放時,你的溫暖同這春光一樣安撫我慌亂的心。天知道,那只是苦難的開始,霧與荊棘瀰漫的前途正在一步步逼近我們。我們行在途中,即使用儘力氣即使喊破喉嚨,也撥不開那一條條捆縛的鎖鏈。我懂得,那是我們的軛,我們得擔著,無論我們多麼孱弱,我們都不能退縮。常常,背着你,我擦乾滿臉的淚水;常常,背着我,你長久的沉默;常常,我們牽着手,嘻笑着走在人前。我知道,這是我們的默契,即使心裡淚流成河,別人看到的永遠是笑語歡歌。其實,我們在爬一個前途未卜的坡,它有多長,伸向哪裡,我們一無所知,它有多少風雨,有多少坎坷,我們也一無所知。午夜夢回,聲聲嘆息在靈魂深處盤繞,那幾年,每個夜空都會因我們的忍耐而不堪注目。因為,記憶里,從未看過繁星,只記得淋漓的雨。那個中秋節,我們去拍月亮,那夜,月亮出奇的圓,裡面的風景也看的清清楚楚。借來的數碼相機像素低,分辨率不高,無論怎麼調整方向,拍出來的也只是一個圓點。那夜,我穿着黑色裙裝,裸露的臂膀偎着你的胸膛,看遙遠的月亮,想,嫦娥玉兔相伴清寒,若見了人間的不如意,是否還會悔恨呢?只有碧海青天才知曉如此心境吧。
每天的二十四個小時,對你來說實在不夠用。要寫博士論文,要打理來往的信件,要回復老師朋友同學的詢問、討論,甚至,還要陪伴偶爾的聊天。辦公室的門總要開着,隨時等候莫名的造訪。夏去秋來,冬盡春回,年華似水流走,剛過而立之年,你的鬢角卻已染霜花。你匆匆忙忙走路,匆匆忙忙做事,匆匆忙忙吃飯,甚至匆匆忙忙睡覺。夜裡,伴着走廊昏暗的燈光輕撫你的臉,祈禱這樣的日子快快結束,給你休息,給你安靜,給你天真的快樂。
每年的結婚紀念日,你無論多忙,總會記得晚飯時帶給我一束玫瑰花,然後一句“老婆辛苦了”每次聽到這句話,我都會淚光閃閃,無言以對,辛苦的是你,無奈的也是你,對於你,所有的名利都可以棄之如糞土,卻,只因珍視我,就走上了奈何橋,喝這碗黃連水。
終於,雲開日出。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此岸與彼岸,不過是一步之遙,轉身與不轉身之間,隔着那道海水,卻已是咫尺天涯,滄海桑田。
今日,仍是春光無限。你在巴山蜀水之地,風雨交加已成過往煙雲,相思與閑愁牽繫着我們的情愛,蘭舟催發,任一江春水,載無數落花,渺渺茫茫。林花謝了春紅,匆匆又匆匆,夏花已含苞待放,再問歸期仍無期,何時能夠共剪西窗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