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如影,伴着我度過了十四個春秋,在心心相印的記憶中,廢墟殘存。破碎的玻璃劃過寂寞的窗口,我偶然想起自己仍被寂寞包裹,寧靜而又優雅的鎖跪在斬首台上,整個世界只有莽夫機械般的動作在回放。往後的日子裡,我就只能在困擾中長眠了嗎?
是的,沒有任何的反駁機會的,仰問上天有什麼用呢?他只是存在的,卻不是真實的。無邊的沙海中,唯獨佔着我一類不倫的東西,我能創造一個世界,一個孤寂的世界,在那裡,沒有快樂、沒有美好。因為作為這個世界的創造者,就是寂寞所盤繞所輪迴的一個腐敗東西!
鎖在一個不能飛的鳥籠里,困在一個畸形的球形里。我內心是空的,裝滿了萎爛的空氣。慘白慘白的牆壁染上了我內心的顏色,是純潔的,更是空虛的。撫摸着手中的機器,我不知何時能如意逃脫該死的籠子。做困獸的掙扎嗎?我卻沒那精神與勇氣。我的力量被寂寞削弱,被寂寞染成了白色。我還在想,當我中年之時,寂寞是否吸食我的力量,變成灰色般的惡魔使我渾身難受,當我耄耋之年,寂寞是否成了黑色赤魔,啃噬着我最後的人生?
父親坐在我身旁,我可以近距離的看到他青筋暴起的手,雙眼專註得近乎無神的工作。我呆望着,卻不知那是讓我感到深深寂寞的東西。針線縫起的“幸福”二字掛在慘白的牆壁上,諷刺般的“幸福”刻在我寂寞的頭上,一旁是我和哥哥的合影,那燦爛的笑容背後我卻看到無恥東西的本性。那金絲框邊怎麼看也不對——是的,我驀然,金絲規則而又僵硬的將我困住,寂寞散發出來邪惡兇殘地獰笑着。我默然,似乎看慣了這一切寂寞,鎖我心頭。
雷聲轟轟,閃着道道的白光,這像是死神的宣告嗎?這像是女神最後對人間的凝視嗎?我想是的,寂寞應該感到高興,他能夠殘忍的在這電閃雷鳴的夜晚奪取他寄生者的靈魂與肉體,讓我們這些可恨東西忍受刻骨銘心的痛!失我永失生命的寂寞啊,現在我衷心祈禱,你能來得更兇猛一點,既然已經攆不走你了,那你就一舉奪走一切寂寞的反對者!生活在兩個臨界點處,對於所有東西而言,都是一種無言的折磨。
我只能走在森然凄涼的大街上,看到往日的歡聲笑語、快樂幸福都被寂寞奪去了;看到孤獨耆老、茫然落魄都被寂寞升華了。我高興嗎?我滿足了嗎?不,不,一切都更差了。寂寞的狂暴摧毀的是一切,一切!
對於我而言,寂寞還是寂寞,就算他藏在我心底某個角落,就算他隨時讓我飄蕩在慘白和漆幽中,我也無所謂了。對於畸形球體里的東西而言,寂寞卻能夠更用心地折磨我們這些東西,快樂將真正的永遠消失!
房屋有些漏水,一滴一滴地配合著外面雨聲的節奏,就像寂寞時刻在我心底敲響着的節拍,毫無縫隙。
我想我該聽寂寞的指揮了,我只有動彈着僵硬的手指去觸碰我身旁歲月磨礪的手掌,嚼着乾澀的喉嚨對一臉陰霾的蒼老父親說:“爸,寂寞也累了,去睡吧。”
在寂寞的籠罩和世界的沉默中,我邁着僵硬的步伐走向窗檯,聆聽着寂寞死寂地教誨,訴說著寂寞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