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南昌的天氣很好,讓人覺得很舒服,是春天的樣子。我本來擔心這裡春姑娘不喜流連,所謂南昌一秒入夏的傳聞,現在看來是多餘。操縱萬物生息的神祗總會給一個足夠的時間,讓山茶花開。
山茶樹其貌不揚,雖也是經冬不凋,但永遠沒有長成大樹的時候。過去某時路過這些樹,覺得彷彿幾個落魄的無歸者站在風中,平添日子裡幾許悲傷。但我還是相信,有一天它們會開出碩大的紅花。有人不信,甚至不識,質疑它們是否能開花。我說,它們是山茶花。
於是到了春天。然而這裡的春天彷彿中了冬的魔咒,要繼續發揮冬之凌厲。天氣自立春以來就讓人失望,愁雲慘雨之際人要質疑所謂的氣候分佈規律——南昌是在寒帶嗎?終於在人的忍耐達到極限,這時就像一個剛學步走的嬰孩,磕磕碰碰的讓人糾心許久之後,終於找到邁步的感覺——於是天氣轉暖,春天彷彿真是春天了。但,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時刻,我呆看着窗外的樹,還是覺得春是假像,冬要反噬,因為那棵記憶中蔭涼我的翡翠大樹,在陽光下依舊枯槁,這讓我擔心。這春天真是來了嗎?
懷疑是好的,能讓人保持隨時的警覺。在我再次路過那幾個落魄的無歸者時,就不再是原來的光景了。它們像還未被命運摧殘盡、兒子仍是希望時的祥林嫂,體態閃光,呈現一種生機和希望。再細看,能發現萬綠中點點的花苞,如豆大又比豆圓,青澀的如同少女的腮幫。翌日再看,那花苞已長到夠大葡萄般,甚大者至如荸薺。但此時顏色早變,彷彿美女塗上胭脂,白裡透紅,脫去青澀。我知道,山茶花就將綻放。
等到我的山茶花終於燦爛開放,驀然發現,偌大的校園裡處處都是它們的身姿。花色無非兩種,粉紅和大紅,而貴在花體碩大。花式也可體現山茶的用心良苦,花瓣層疊,精心不亂。於是一人高的樹脅裹萬片翡翠,或粉或紅的花朵若隱若現,彷彿一樹的精靈,一棵樹就像幽靈公主里一座神奇森林。
頓時天地變得無比光亮,刺痛了我的眼。我在想,溺於黑夜的眼如何承蔭這種燦亮?於是,在黑夜最濃時,我的眼睛就會不受控制地流出眼淚。彷彿我在哭,其實沒有。但流的多了自己也搞不懂,自己是不是哭?我好像是無比的憂慮,因為我感到自己似乎就是那幾個落魄的無歸者,但是我卻不確定自己是否也有開花之期,恐怕為人不識為人所忘。人就是這樣,寧願把相信慷慨贈送於他,也不願或者不敢相信自己。
但是可以確鑿無誤是,春真的來了,雖然不知她何時悄然離去。因為還有一個我的明證是,天氣的轉暖,冬留給我的瘡疤終於痊癒,雖然在手上還有幾個圈痕,但手終於敢見人,這是要感謝春的無邊力量的。,至於窗外的記憶中的翡翠大樹,室友說,那種樹秋季抽枝散葉,我聽了總是不信——
什麼樹會在那個季節才睡醒啊?
折了一枝山茶花 標籤:茶花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