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稍歇,暖風習習,水淋淋的柏油路閃着一片薄光。
路旁的柏樹,枝葉清新得發亮。地上的零星花瓣,枕着野草放肆的開,草尖都掛着亮晶晶的水珠。不遠處的麥田裡,稻草人木然地挺立,近乎貧瘠的寧靜和沉思;你甚至可以側耳聆聽突然的嘀嗒巨響——一顆水珠從它身上轟然滾落。一切都在時光里流淌,只有偶爾的一聲鳥啼,隱在歲月的深處鳴叫。
時光在流淌。你佇立人生的大海上,拋下自己的錨,卻沒有發現夜航人的燈塔;一切都在隨波逐流……
夢是一條涓涓的河流,在北方的大地上奔流不息,有緩有急,沒有山峰可以阻礙它潛行,沒有簫聲可以驚擾它的潺潺聲。縱使驚濤拍岸,希翼的帆依舊遠航。只是你還未來得及,在時代的潮流上叱吒風雲,歲月已在你的心靈上和身體上刻下了印痕,讓你的夢想緩慢凋零…
時間的湖水,泛起的波濤漣漪,無法讓幸福的港灣顯現。湖中映出的美麗而憂鬱的容顏,成了一種清晰的折磨。你站在時光的河流里,經受着風吹雨打,失去坐標的靈魂找不到可以停靠的驛站;看見雄鷹展翅,你恍然醒悟:崎嶇的人生旅途中,青春的迷茫,無法在時代里引導那些疲乏的腳步。人生旅途上的過失,用什麼都無法修補。待到候鳥南飛的季節,你含笑伸出手,卻抓住遠方,大把大把的荒涼。無數的地平線,幸福咫尺天涯,又彷彿是海市蜃樓,總是忽隱忽現。
時光不斷地刪改着歷史。我的少年,雪一直下——
總是懷念多年前,家裡照明用的煤油燈。這閃亮的小火炬,在深重的夜色里,把火苗盡燃黑夜的心臟。它的身體倒在夜裡,顯得那麼柔弱,粘連的火紅,點燃了心,把四季都熔化點亮,它燃亮了我奮進的十年,溫暖了我整個苦難的少年時期;如今,我的黑夜依舊燈火通明;只是,我再也掏不出火柴,去把遺棄的燈重新點燃。
憂傷記憶真的像是一根鞭子,把那時的我抽得很疼。而幸福卻像夢一樣破碎,該怎樣收復被流放的舊時光?往日的點滴幸福里寫滿的血淚和宿命,讓人無法忘記一雙眼睛下過一場滂沱大雨……
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唯有時光在悄然飛逝——一些看不見的出生和死亡,看不見的衰老和疾病,看不見的含笑和暗泣,看不見的擦肩而過和驀然回首,在你身邊不停地變換角色和場景,沒有留下任何痕迹……以至於我走不出一步,這回憶漾起的漣漪。暗泣的黑夜裡,不知從哪竄出的騰騰火苗,焚燒了所有夢境與謊言。我成了一個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幸福之神,但我知道它在某個地方等我。
天地悠悠,人生如夢,我們都在這個真實的夢裡走着,卻要離開很久,很久。噙淚歸去時,裹走一個着涼的靈魂;誰還會停留在一場雪裡,等待溫暖為寒冷開門?
當我促膝傾聽,飽經滄桑的老人訴說自己,把一生大好時光用在了爭名奪利上;當我周遊中國,看見還有一些流浪的孩子四海為家,無書可讀;當我耳聞目睹,為錢出賣尊嚴誤入歧途的女人;當我打開報紙,看到世界各地還有觸目驚心的貧窮和戰爭;當我夢見自己,白髮蒼蒼卻窮困潦倒一事無成……
當我——
當我失聲哭泣,驚醒了。發現自己還充滿着青春活力,我震顫着,打開塵封的心,用一種孤獨而不甘沉寂的狀態去寫下:幸福,從心開始……
從此,心靈蘇醒。幸福的種子在人心裡深深的紮根。讓我們向日而歌,向愛而生,用一顆虔誠如故的詩心,面朝生活的海洋。你看——
山越長越高,那是讓我們看得更遠;河越流越長,那是讓我們走的更遠。幸福的光陰呵,已經破繭而出,像藤蔓一樣蜿蜒瘋長,像空氣一樣瀰漫於心靈的每個角落。
又想起遺棄的煤油燈,我銘記着它那閃亮的遺訓:自己一旦燃燒起來,首先想着照亮別人……
原來,幸福就是這樣一個永恆的影子。它生長在有愛的人心裡,從沒有隱姓埋名,從沒有遠離,它總是在我們需要的時候.不期而至。
寒風疾雪一次次馳騁了我們的夢境,遼闊的繚繞春天的氣息。那片含羞的土地上,苦難的心靈,被幸福嫁接,一遍一遍長出嚮往的幸福模樣。
花香紛飛,我們走進濃陰遮蔽的森林,透過樹的罅隙,汲取着陽光與雨露。遠處,田野里的小草,遇到露珠的吻,綠了又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