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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笛聲,從心空滑過……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也許是從龍新移居到龍崗、離濱州鐵路近了的緣故,夜深人靜或細雨迷濛的晨昏,總有火車的汽笛聲豐豐盈盈擠進窗縫,在棚頂縈繞三匝,不絕如縷,然後潛入心扉,再踟躕猶豫好久,才從心空緩緩滑過……

  這汽笛聲柔軟芬芳,綿長滋潤,如酒似歌,卻又有極強的穿透力,跨越四五十年時空隧道,引我回故鄉童年,牽出一串青果般有滋有味的往事。

  我的故鄉西楊林屯是個憋死牛的鬼地方。它離東面的阿城縣城25里,離西面的雙城縣周家鎮也是25里,離北面的哈爾濱市平房區還是25里。也就是說,要想出趟遠門,無論怎樣選擇,都要徒步將近3個小時,才能坐上汽車或火車。

  記得從八九歲開始,每年寒暑假,我都要背上豆角、苞米、干豆腐、粘豆包等農村特產,綴在哥哥身後,去哈爾濱道外區的舅舅和大姨家串門。我小,一條面袋子由中間紮上,一前一後兩個包搭在肩上;哥哥長我5歲,有勁,則兩條面袋子嘴對嘴紮上,也是一前一後搭在肩上。夏日酷暑難耐,每經過一個村莊都要找井灌水,灌得肚子走在路上咣當咣當直響。冬天風雪載途,嚴寒當道,內熱外冷,往往帽耳朵、脖領子都掛滿一層毛茸茸的白霜。

  我們就是這樣走着、盼着、憧憬着,一步一步走到城裡,上了火車,隨着一聲悠長的汽笛,火車徐徐開動了——直到這個時候,我們的心才踏實了、亮堂了,彷彿香噴噴的白面饅頭、一咬一個肉蛋蛋的餃子就端上來了,新聞、紅星電影院一陣鈴聲響過、《奪印》、《上甘嶺》等影片就開演了一樣……

  這樣走過幾趟之後,我對火車汽笛聲便油然而生出一種無比的親切與敬意,似乎我們將近3個小時、一步一步丈量的、追逐的目標就是她,她是那麼溫馨、甜蜜,令人想入非非,陶醉不已。即使在陰雨連綿不出門的日子,偶爾有一節斷斷續續的汽笛聲隱隱約約誤入耳鼓,也會引發我對哈爾濱、松花江、表弟表妹們諸多幸福的回憶。

  後來,走得多了,我也不必綴在哥哥屁股后了,就開始逃票。什麼躲進廁所假裝拉肚子、等檢票的過去再出來啊,被檢票的趕着往前走、到站下車再跑回幾個車門重新上來啊,大搖大擺迎着檢票的走過去、一扭頭說票在後面渾水摸魚啊。現在想來,真是煞費苦心,驚險刺激——雖然也就五六角錢,但那可是除夕夜磕兩三個頭、看兩三場電影的價錢呢。

  然而,並不是每次都能僥倖矇混過關的。記得有一次晚上20時從阿城去小嶺,火車剛過玉泉就開始檢票。輕車熟路,以前總是在白帽子站下去換個車門再上來的,可是這次沒有票就是不讓下車。本想趁機作亂衝下去,結果被一個便衣逮個正着。帶進餐廳左說右說補票也不行,硬生生過了小嶺給拉到了平山站……

  我第一次走20里這麼漫長的夜路。偶爾疾馳而去的汽車車燈,好像嘲笑我詭黠的眼睛。望望天,星光燦爛;聽聽風,秋高氣爽;遠山彷彿聯翩的翅膀,隱約欲飛;一彎下弦月安卧在它的脊上,像夜的精靈,像妝着暖色的火車汽笛聲,又像誰賜予我一束遙遠的靈感……我懊惱全無,一路東張西望,賞盡了月色山景。儘管到達目的地已是凌晨時分,但我沒有絲毫的疲憊與倦意。

  月光似水,光陰如梭。故鄉已變老,生命已變老,但火車的汽笛聲卻依舊年輕,充滿活力,音韻遼遠,常聽常新,就像這篇有點矯情的短文。因為這是對童年的嚮往,青春的嚮往,美好的嚮往——嚮往是永遠不會老去的,零零碎碎的回憶,是生命老樹綻放的一朵朵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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