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我大學時代的作品,作成於2000年,當時由於求學異鄉,異常想念故鄉,故寫下了這篇拙文。)
當秀頎的銀杏批上紅裝,當滿園的桂子“紅消香斷”,不出這小小的光華園,你也知道秋已經來了,而且就要去了。
秋,向來是個能引人幻想,誘人遐思的季節。何況這是成都的鬱郁陰秋?在這沉悶的秋氣中,我想起了另一種風味的秋,故鄉的秋——山海之秋。
小時寫秋,愛用“雲淡風清”,“秋高氣爽”這類形容詞。和這鬱郁的古都之秋相比,故鄉的秋要明媚的多。或許只有那種天空,才配稱作“長空”。蔚藍的天空中,懶懶散散地飄着幾縷白雲,若遊絲,若飛絮,決不妨礙你向蒼穹的眺望。偶爾飛過的一群白鷺或大雁,為這片長空平添了幾許靈動。瑟瑟秋風拂過,帶着絢麗的秋葉飄飄然“衣錦還鄉”。秋日的陽光永遠大方而溫柔。他象一位年過半百的老爺爺,經歷了春的懵懂,夏的熱烈,走向了秋的穩健。他無私地奉獻着自己的光和熱,而又倍加珍惜自己的每一份潛能,精心調和之間讓世間萬物愜意地享受這秋日的晴柔。他無疑滿意於自己的傑作,走到山的那邊了,還依依不捨地回望着這片詩意的大地。
南國的秋固然不似北國的那般透徹分明,然而你還是可以輕易地看出它的存在的。看吧,那山野間黃中泛紅的是楓林,這是秋的最忠實的使者了。望着那片如火的絢爛色彩,你不難生出杜牧當年“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的遐想。還有那黃葉落盡,只剩灰黑色枝幹的是梧桐。簡單明了中透出一種古樸,莊重。野草枯了,菊花黃了,百年老校中的老榕樹也落葉紛飛。學校位於閩西鳳城之北,學校后是一座小山,名曰鳳山。小山因老校而聞名,老校因小山而顯得大氣。風水先生說,正是這座小山鳳山使得老校人才輩出,聲震八閩。
那時的我被學習壓的喘不過氣來,便常獨自一人到鳳山後去欣賞這美麗的秋。我愛一個人或坐或卧於這寧靜的山野。暫且忘記這喧囂的塵世,暫且忘卻這惱人的幾何代數三角,ABC,只用心去體味這難得的寧靜。山風吹過松林,嘩嘩嘩似大浪淘沙;這這裡的山野間盛長一種藤本植物一兩米長或攀附於小灌木上,或匍匐於野草之間,此刻正結出串串紅紅的酷似紅豆的果實,若剪一兩串回去插於桌縫間,一個星期都不會枯萎,鮮艷艷的煞是可人。從鳳山鳥瞰鳳城,座座高樓拔地而起,蓬勃發展的鳳城正以極快的速度向四周擴張,城的盡頭,河的那邊,一條不屈不撓的鐵龍向遠方延伸,那便是正在施工的,有黃金通道之稱的梅坎鐵路——閩粵間的唯一鐵路直達通道。
閩國素以山海之鄉聞名。閩東是海,閩西便是山了。在舉國上下大興土木的年代,山清水秀之鄉已不多見,而故鄉則依然故我地保存着這份清純。大興土木中這裡的山還是那般青,這裡的水還是那般秀,仍能讓你真正體味到何謂秋山,何謂秋水。此山此水,不能不讓你憶起快樂的童年。讀初中時,學校坐落在汀江河畔,美麗的汀江河畔便成了我們快樂的樂園。在這裡,我們曾挽起褲腳,在淺水灣里摸石螺;在這裡我們曾光着腳丫追白鷺;在這裡,我們曾在柔軟的沙灘上掘出小坑,支起板凳捕麻雀;在這裡我們曾拿着水桶去灌老鼠,看着倉皇出逃的老鼠歡笑尖叫;在這裡我們曾在乾涸的池塘里掘泥鰍……追憶起這些歡快的童年,至今仍覺得自己童心未泯。
而今,這裡天翻地覆地變化着,一座工程浩大的水電站已在下游崛起,並開始蓄水,明年的今日,這裡將波平如鏡。朋友寫信告訴我,蓄水的那天,“大水淹沒的昔日的長街,衝去了舊日的足跡……”字裡行間幽幽然一種眷戀。我則歡天喜地的回信答覆:“我願看着滾滾的洪流淹沒昔日的小鎮長街,衝去一切舊日的煙塵。因為彎彎的小河不在,換來的卻是碧波千頃,山歡水笑!”
在成都乃至全國大多數地方,風箏飛在三月三,而在故鄉閩西,風箏則飛在九月九日重陽節。在這一天,家長們會為自己的小孩做一個簡易的風箏——只是斜置的正方形和幾條長長的“尾巴”。孩子們會拿着這些簡易的風箏到附近的小山上去放飛,跳着笑着着比誰的風箏飛得更高。那風箏飛滿天,笑聲漫山坡的場景,至今難以忘懷。沒人說得清楚為什麼故鄉的人們會獨獨選擇重陽節這一天讓自己的孩子到山上去放這種簡易的風箏。我只是無端地覺得大概是客家人為了表達自己對中原故土的思念吧。一千多年來,極富開拓意識的客家先民屢次大規模南遷於戰亂飢荒之際。才形成了今日客家民系聚居於粵東,閩西,贛東南,而散佈於江浙港台南洋地區的格局。也許最初的先民們以重陽節放風箏寄託鄉思,久之,這種風俗便傳了下來。而客家人素以簡樸著稱,故而客家風箏的簡樸也就不足為奇了。
在閩西,昔日的客家先民為了防禦當地土著的攻擊,築起了銅牆鐵壁似的土樓。這些土樓幾乎堅不可摧,歷經幾百年風雨滄桑,兵匪、地震、水火之災仍巋然屹立。幾百年來無人問津的土樓,而今被譽為“世界建築史上的奇葩”,蜚聲海內外,並在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申請成為世界文化遺產。
樸素的客家人民風開放,熱情好客。這裡有極富聲名的閩西八大幹,這裡有真正的瓊漿玉液——客家酒釀,這裡有看不厭的好山好水……
這裡是我魂牽夢縈的故鄉——閩西。歡迎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