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在很久之後才明白的,至於究竟明白了什麼,正欲言說,卻又似煙火般稍縱而逝,無跡可尋。
昨天下午去了一趟學校,一下車,步入眼帘的便是一派喜慶的布置,迎風飄揚的彩旗,燈籠,還有到處牽起的大紅對聯。久久駐足,身旁的人流晃過了一波又一波,不禁暗想,這之後便將空無一人的校園是否也要開始他的新歡。
校門口距教學樓有一段不小的距離,疾馳而過的寒風凜冽的擦過我的鬢角,掀起一次一次的波瀾。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是一段很漫長很漫長的時光,看着身旁的兩兩對對,我竟有一絲空靈的臆想。原來,害怕孤單害怕寂寞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可惜,自始至終,都只是習慣而已。習慣了的一個人,習慣了的生活,習慣了的寂寞。
開始習慣了,無盡而又綿長的沉默。
走到教室門口,攏了攏衣領,踏步走了進去,有那麼一瞬間,我感覺所有的目光都聚攏在我身上。可,也只是一瞬而已,再度回首時,便已暗淡了所有光華。
而後,我便開始孤立無援的屹立不倒,像個小丑一樣用世人遺漏的醜態從容不迫。
我能明顯感到自己腳步的滯慢,回到座位,坐下,有好多個蒼漠的間隙我竟窘迫的不知該何去何從,內心開始颳起絮亂的詩篇,大片大片的雪花漫天遍野,寒冷刺骨。
我不知道我做了多少個百轉千回的動作緩解我的窘境,只知道,當我看到不斷的有人湧進這間教室的時候,空實的內心一點點被填滿。
起身,洋楊落座,生物抬頭。莫名的很想講點什麼,開口卻又梗咽了些個的音節。我只能緊緊抓住衣角,任憑鋪天蓋地的落寞向我襲來。什麼時候,連開口講話都成了一種奢侈。
只覺得時間過的很快很快,不一會便有人陸陸續續走出了教室,就這樣了吧。一個學期,無論熟悉的陌生的講過話的沒講過話的有過隔閡的沒有聯繫的所有人,這一刻,靜默的可怕,就像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國度,交叉彌補的時空,突兀的闖進一些入侵者,原以為會大鬧一場的別離,卻是無聲無息的一場沒有預演的暗殺。
任何一張臉,都陌生的可怕。蒼茫而遼闊的原野開始綻放一朵一朵血色的蓮花。有你,有我,誰都死在了時間過往的洪流中。而我的內心,則是漫天滿地的銀白色,銀裝素裹的外衣開始冰冷龜裂。
我收拾的很慢,直到我走出教室,外面的天空變得更加陰暗了,過往的人群,正臉也好,側臉也罷,都驀然滋生出一種可怖感。想來想去,習慣不習慣都好,還是要獨去獨從,或許早就沒有預想的決定了,就像凱撒的血之哀一般,無盡蒼涼。
出了校門,肆虐的寒風更加猛烈的襲來,夾雜着口袋裡手機的震動,蓋過了嘈雜的喧鬧。
抬出來一看,是爸爸的,問要不要來接我。短短几個字,卻讓我心中的風雪頓時消去了一大半,那麼溫暖。簡短的回復后,把手機調成了標準模式,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突然間很想聽到前世今生的前序曲,亦或者我是希望有個某某某誰誰誰的給我一個電話。
買票,進站。
BRT的候車站風依舊很大,鼓動了長長的衣擺,和額前凌亂的碎發,就在我偏頭整理頭髮的時候,我看到了這最後一刻我始終不想再見的一行人,3個女生。確切的說我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我知道我們到後半學期,至始至終沒再講過一句話。現在想來,曾經那些委曲求全,曾經那些痛不言喻,早就不是而今的我們所能控制的了。不管我做過什麼,錯過什麼,解釋過什麼,無論什麼,只要習慣便好。就算,我理直氣壯的抨言堅信,自己沒有錯,結果還是一樣。所有的人,縱是看清了事實,卻也無法懂我。
長長的廊道,站滿了人,大多是我認識的三三兩兩,沒有任何人打招呼,溫婉的眼瞳里儘是無情的冷漠。驀地,一道道身影,化作銳利的鋒刃,向我的心口狠狠宛來。就連曾經有說有笑的些許也不再例外。
然後,我才明白。
成長的標誌,便是沉默,而成熟的標誌,則是如何去沉默。
就像我曾經問過寶惜,問過光光,前者是沉默,後者是肯定。
我問,我一個人,和琳山他們,若要選擇,建立在堅實的感情基礎上,會選擇我嗎?
我知道這樣的問法多多少少有些自私,我何德何能讓她和他為我一人背負如此眾多的別離。我不忍,他們亦不願。這種事情,不是習慣了傷痛又如何抉擇的來。就算這一刻,是堅貞不渝,那麼下一刻呢?下下刻呢?我從來就不相信什麼海枯石爛,什麼天長地久,什麼海誓山盟至死不變。說來說去,還不是為自己日後的無能許下一個虛偽的假裝。
所以,與其被絕望的拋棄,倒不如自己開始自己的救贖。我和所有人分道揚鑣,南轅北轍,關閉內心的大門,就算裡面布滿傷痕,布滿鮮血淋漓的痛楚,那也是自己的過錯。
如絲之痛,且長且短。
快2呼嘯而過,帶走的是冗雜而繁複的思緒,倘若我能放飛一種念想,天空是否早也就換了色彩。
這麼些年,我們過得這麼似水流長,靜靜的,卻只在深處才見暗礁和漩渦,悄無聲息地隱藏在粼粼波光的青春河床深處。
那樣一個時刻,我竟開始懼怕自己了——但又覺得,其實自己一直都是如此。
我知道,車窗外的世界開始剝落,只留下一個充滿悲痛卻不再傳奇的人世間。
虧在我沒有生成那樣一個薄如紙,脆如瓷,盛如花的人。種種傷痛,軟弱,若我能夠擔起,卻也孜然繁華。
下車的時候,我才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背起行囊,開始遠行,離開這個大大的卻落寞的城市。甩開這裡所有的念想。無論是值得追念的還是應當悼懷的所有,都會在冷風出席的時候消失不見。
接下來,我要開始旅程,我要朝着從未出現的風景,從沒見過的人群進發,開始一個人的旅程。
就算是鋪天蓋地的落寞傾覆覆滅了我,我也要生如夏花之殉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Let life be beautiful like summer flowers and death like autumn leave.曾經的你們,請原諒我的自私,和我的率先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