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是我家相隔四代的伯父的老伴,從小我們這一輩份的人都叫她“伯伯”。伯母一生勤勞簡樸,為人正直,樂觀好客。
伯母命苦,40來歲就失去了丈夫。那時我只有十來歲,但我清楚記得,那是一個夏天的晚上,伯父在我家與我小叔為了一件小事而發生爭吵,因伯父情緒激動,當場癱倒在我家的桌前不省人事,在昏睡了三天三夜后安靜地離開了人世。伯父的突然去世,使伯母悲痛萬分,那段日子終日以淚洗面,家庭經濟也一時陷入了困境。伯父生前須沒什麼十分賺錢的手藝,但他有一手絕好的鞋子修補活,十里八鄉的人們一般都知道他能修會補,在農閑時伯父就挑着補鞋擔走村串戶,雖然收入微薄,但家裡還從未斷過柴米油鹽。
伯母命苦,沒生過兒女,只抱養了一個女兒。女兒年齡比我大幾個月。聽說伯母當時從一個遠房親戚手中接過這個女孩時,還是一個剛滿月的嬰兒。在伯母倆口子的精心培育下,女孩健康成長,長得婷婷玉立,學習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伯母倆口子常常是樂不可支,視其為掌上明珠,在穿着方面從未破爛過她,從來都是一身的時髦裝扮,將其打扮得花枝招展。伯父去世后,母女倆相依為命,伯母一人挑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擔,每天夙興夜寐奔波在田間地頭。在她的辛勤勞動下,母女倆的生活條件並未比伯父在世時差,日子過得還算和美。可女孩在剛讀完初一時,卻辜負了伯母的殷切期望,輟學了。隨後她南下廣東進了一家毛織廠打工。從未出過遠門的她,頓時被外面的精彩世界所迷惑,不久便被當地一“花花公子”所俘虜,那時她才16歲。女兒的出走,使伯母完全失去了依靠,經常孤憐憐的一個人呆在家門口望着遠方喃喃自語。
伯母勤勞儉樸、樂觀好客。伯母是那種典型的上山能砍柴,下田能插秧的勤勞農婦。伯父生前身體並不好,下地幹活時都是伯母肩挑手提的,伯父只是扛着鋤頭哼着小調遠遠的跟在伯母後面走。伯母從不愛打扮自己,身上穿的都是人家相送的一些半新不舊的粗布衣服,腳上穿的也是伯父在外修補時人家送的一雙已泛白的“解放牌”球鞋。伯母常年吃的都是“綠色食品”,因她從來就不去集市上花錢買東西吃,年頭到年尾擺上餐桌的都是自產貨。伯母樂觀好客,在與人閑聊時,她總是笑話連編,準會弄得大家哄堂大笑;每逢有親友到來,她將傾其所有,把最好的擺上桌來,從不吝嗇。
伯伯的家與我家對門,相隔不到三十米。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前,伯母一家的住房是三間陰暗潮濕的茅草屋。後來在親友的支助下,加上自己多年來辛勤勞動積累起來的部分積蓄,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才把原來的茅屋改建成了二層磚混結構的新房。
從我記事開始,伯母倆口子一直都很喜歡我,常常得到他們的稱讚,我在他們面前也一直很乖巧。每當夏天的晚上坐在坪里乘涼時,我就會為他們打一盆洗腳水,為他們扇扇子。他倆給我的回報便是講一個很古老的神話故事。那時伯父很喜歡看電影,每每去鎮上辦事時,他都會看一場電影才肯回,但每次上街時都會帶上我和他那心肝寶貝女兒。有時在閑聊時,伯母倆口子半開玩笑說將來要把女兒許配給我,那時的我根本就不懂得大人們的意思。
伯母獨自生活了二三年後,迫於生活的無奈,賣掉了房屋及所有傢具,經人介紹改嫁到了縣城。伯母臨走時,沒有帶上任何生活用品,只帶走了伯父的一張遺像。每年清明節,伯母便會回鄉下在伯父的墳前燒上一把紙錢,拜上三拜,靜坐幾分鐘。
由於工作原因,自從伯母改嫁至今我未再見過她。聽我媽說,伯母改嫁后的生活還過得平穩,女兒有時也從廣東打回一兩個電話問候,去年還帶着她的孩子回來看望了伯母一次。
但願伯母苦盡甘來,樂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