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散文>親情友情散文>父親的脊樑

父親的脊樑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六月的晴空劃過一道閃電。

  那一年,父親所在的村辦企業倒閉了。突如其來的變故雖未將家中的米缸掏空,卻將噴香的米飯變得無味。

  狹小的廚房兼餐廳,爐灶中的余火漸漸成灰,灶上水壺中開水沸騰的咕嚕聲越來越細。橘黃色的燈光下,八仙桌旁,父親母親靜坐無言,只有年幼的沒心沒肺的我依舊大口大口吞咽着飯菜。

  “媽,你們怎麼不吃呀?都涼了。”我不解地看着身旁本應有說有笑的兩個最親的親人。

  “浩,媽和阿爹不餓,你自己吃,乖。”母親用無力卻平靜的聲音回應着我稚嫩而疑惑的眼神。

  ??

  那天起,我在腦海里刻錄下那一年。

  那一年,曾經是村辦企業廠長的父親再也沒有找到工作,也沒有太多的話要說。

  那一年,再也沒有聽到有人喊“楊廠長”,因為家裡根本就再也沒有來過客人。父親說:“以前的那些都不是阿爹的朋友,而是‘楊廠長’的朋友。”

  那一年,父親每天早晨扛着鋤頭上山,傍晚時才灰頭土臉的回來,帶回一些花木在院里種下,然後指着其中一棵告訴我:“兒子,瞧瞧,這個能賣好幾十啊。”他還說:“還是花木好!”

  那一年,家裡再也沒有出現過我愛吃的雪糕,牆角的電冰箱也拔去了插頭。凍不起,更沒什麼可凍的了。

  那一年,父母會時而發生口角了。有一天正在吃午飯,母親突然將一個盤子狠狠地摔碎,哭着沖父親吼道:“明天,你去借米!”

  ……

  一切,都不再是曾經的樣子。

  ??

  一天,母親累了,病了。她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地告訴我:“浩,媽胃疼。”

  我把小手放在母親的肚子上使勁地揉搓着,不停地告訴母親:“媽,不疼了,不疼了。媽媽乖,不疼了。”我焦急地等待着父親,“媽,阿爹就回來了,阿爹回來就好了。”

  我立在門前盼父親。父親丟掉挖來的花木和肩上的鋤頭。父親背起母親焦躁地往村衛生室趕去,嘴裡不停的念着“熬一熬,熬一熬……”

  還好,母親沒事。母親累了,或許母親還能夠承受清貧的日子,但她的胃已經無法堅持了。

  那晚,父親在衛生所附近一個相識的屠夫那兒借了兩百元錢去付醫藥費,還佘了一個豬肚,說親自下廚,說給母親做點好的。

  那晚,母親躺在床上,父親趴在床沿,我依偎在父親懷裡。

  ??

  第二天,父親起了大早,給我和母親準備完早飯便出門了。穿着他能找到的最破爛的衣服,帶着一副厚實的橡膠手套。

  父親來到村裡的磚廠,找到了他曾經的生意夥伴。

  “王老闆,能不能在你的窯廠上打點零工?”

  從此,父親每天都會出現在烈日曝晒下的窯廠曬場上,和一群外地來的貧窮打工者一起裝卸紅磚。

  慢慢的,父親黑了、瘦了、手上的老繭再也褪不掉了。但至少,我們終結了隔三差五靠人接濟的生活。每天晚上,不論多晚,父親總會疲憊卻帶着笑容趕回家來,與坐在桌旁等着他的母親和我一起吃晚飯。而且每次都帶着三四十元現金,這預示着明天不會挨餓,預示着明天的明天值得期待。

  有一回,父親回來時從口袋裡掏出六十多元。他開心的告訴我和母親“今天買磚的人多,活也多,我力氣大、速度快,一個人就裝了好幾車,整個曬場上我賺的最多了。”

  父親捶了捶自己的腰,“哎呦,吃力的狠。來,兒子,幫我捶捶。”

  “還是我來吧,他哪裡有勁。”母親笑着,哭着。

  “不要緊的,讓他來,他可是我們未來的希望,可是我們的動力和支柱啊”,父親說著便拉我過去。

  摸着父親寬厚的脊背,我發現搬磚幾個月來,父親的腰越來越硬了。是的,父親的腰,越來越硬了!

  ??

  此後三年,每次放學回家經過那個磚廠,我都會忍不住搜索父親的身影,那個在烈日底下不停的彎下又站起的父親的身影。小小的我,盼着,等着,也慢慢懂得:

  父親的脊樑,彎下去,是因為承載更多。

  父親的脊樑,挺起來,它越發堅強。



父親的脊樑 標籤:父親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