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十月中旬,已近深秋。
小院里種的各種蔬菜在早些時候基本上都被父親、母親拔了秧,地里只剩下白菜、蘿蔔、胡蘿蔔兀自茂盛地生長,翠綠翠綠的。院外大片大片的三葉草,在傍晚的夕陽里更是綠得正濃,絲毫沒有秋的感覺。只遠處幾棵黃了葉子的果樹,給這一隅風景增添了一抹秋天的色彩。
這個傍晚的陽光溫暖得初夏一般。
通向院子的門一直開着,兩條狗狗,一隻貓咪屋裡屋外的閑逛,偶爾趴在台階上曬太陽。母親在柵欄旁,邊摘葡萄(山葡萄)邊吃,父親正在將兩根架條綁在一起。我靠在門邊,看他們在金色的晚霞里悠閑地說著話兒,花白的頭髮奕奕發亮。鄰居剛剛打了蘇子,不時飄來濃郁的香氣,我討了一把,放在嘴裡一粒一粒地咀嚼,這香里有我童年的味道。
太陽正慢慢沉下去,遐想着遠處飄起縷縷潔白的炊煙,那炊煙搖曳下仙境般的山野暮色。
父親母親不知何時站到了院外一棵高大的果樹下,母親在一旁仰頭看,父親則手舉剛才綁好的、大約三米多長的架條,看樣子在打果實。那是棵山梨樹,去年結了一些,落在地上的我們還撿回來吃,熟透的很甜,母親尤其喜歡。今年乾旱,沒結幾個。許是父親日日看着那果不落下來,着了急,親自去為母親打,心裡暗暗發笑。
過了一會,還沒有回來,再往外看時,先是吃了一驚:“爸,你怎麼上樹了啊?!”“沒事,這樹杈不高。”鄰居嘖嘖讚歎,哪裡像七十多歲的老爺子啊!看父親扶的安穩,飛奔到屋裡,拿出相機。我的父親已經七十二歲了,居然童心未泯,與少時一樣登高爬樹,採摘果實。如此珍貴的鏡頭,瞬間被我保留下來。
晚飯過後,給父親母親看照片,他們樂的合不攏嘴。照片發給了弟弟、妹妹們,視頻聊天時你一句,我一句地,他們一直在開心地笑。
此時此刻,我痛恨自己語言的貧乏,我無法表達那一刻足以讓人淚奔的情感。
入夜,仍不能眠。起身動筆。
當我們老了,頭髮亦花白,在某個極其相似的、陽光燦爛的、秋天的傍晚,你會不會擁有同樣不老的一顆童心,在七十多歲的時候爬樹摘果,我在樹下幸福地仰視,一起做這天底下最最浪漫的事情,一起幸福快樂地慢慢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