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見過的人都知道,他應該是最好的小號手。至少是年輕人當中最好的小號手。因為別人的號聲是出自於口,而他卻不,他出自於心。
他的號聲令曾經令很多人淚水潸然。
然而,卻沒有幾個人知道,他最擅長的卻不是小號,而是吉他。除了他的同學和不是他同學的女孩高娃。
那時候,他是草原上那所院校里的學生會主席,於是,每到節日慶典的時候,他都會抱着那把最老式的紅棉吉他去各班級演奏。在那掌聲如潮或是鴉鵲無聲中,很多人幾乎懷疑那動人的樂曲真的是出自於那破的不堪入目的老吉他。
而他從未在意過,微笑一如平日的冷傲。
他也從未在意過,有那麼一雙大大的眼睛已經注意他太久。
他不知道他和她是如何相識的。
他只記得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和一個美麗的蒙古族名字——高娃。
他喜歡給她一個人彈奏。因為他喜歡看她全神貫注的拄着雙腮長長睫毛下那雙大大的眼睛。從草原上那棵唯一的一棵樹下的《獻給愛麗絲》,到月朗星稀午夜裡的《梁祝》……他從未厭煩過,只不過偶爾會停下來為她拭去腮邊的淚水。很多次,那樣的情景他都想吻她,他知道,她不會拒絕。因為她愛他如同他愛她,但是,他還是忍住。
因為他從未向她表白過,而她也從未向他表白過。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愛絕對不是自私的索取。
四年就是這樣度過了。
畢業時,競爭萬分激烈的一個名額居然落到了他的頭上。他意外和難以置信。直到他拿到一紙調令的時候,他才相信。
他決定,他要帶她一起去那個夢寐的城市。然後他養她。
然而,當他到她的班級去找他的時候,卻沒有見到她,因為她輟學了,就在昨天。
也就是在之後的幾天,他意外的得知了,他能去那個城市的原因-一個無法令他接受和震驚的原因-也是她輟學的原因。
畢業的那天,他去了她的家,在蒙古包中只見到了他的母親。他的母親說,她回來的第二天就離開草原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那夜,他沒有走。
他就坐在她曾經睡過的床上,彈着那把破的不堪入目的老吉他。直到淚水浸濕了吉他的面板,直到那六根弦上落下了點點的猩紅。彷彿他看見她全神貫注的拄着雙腮長長睫毛下那雙大大的眼睛……
第二日,他走了。
在她的床上卻留下了一把破舊的吉他,和一片片撕碎的調令……
他永遠都不會再彈吉他了,永遠不會了。
他頂着朝陽走了。
然而,他在淚光中卻發現
夕陽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