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可以找到一個閑暇的上午,在異鄉的陽台上體會過去在家的閑暇。一邊重溫德國作曲家巴赫的{古船}一邊靜靜地看樓下蔥鬱的綠色和日漸凋零的玫瑰與木槿。任思想信馬由韁,任那首能夠致幻的音樂流進唐詩,灌溉“四月南風大麥黃,棗花未落桐葉長”的季節。時間亦如樂河,長長地流進記憶的河床,在這個也是年年新綠的的異鄉,同樣長滿車前草牛耳草灰灰菜的茁壯,並在一次次的雨後掛上我簡單透明、嫩綠如芽的思想。而我又常常由此及彼,跟着春天的水流、跟着陽光在田野上顫動的瘟氤、跟着風在白楊林的葉面上嘩嘩的聲響、跟着葦叢深處可以叫醒五月的杜鵑的歌唱,走進記憶深處那個無法抹去的故鄉,走進那個像太陽一樣在我的青春年代,一次次升起過晨昏雨夕的壯觀和生命中永不絕滅的慾望。
那裡的土地平闊卻交通滯后,那裡的土地肥沃卻民生艱難。那裡除了大壩的雄偉駐守着大河的寂寞,就只有日出於東野的瑰麗與日沒於西野的蒼茫了。而我的那些生於斯長於斯的芸芸眾生也如同那裡一季季的莊稼和一年年的青草,任憑自然和人為的風雨肆意的搖擺與旱澇的折磨!
可即使這樣,從未享受過富貴滋味的人們對不會挨餓的生活已經感到滿足。那種不知有秦,無論魏晉的夜郎思維常常令我這個長年在外的的遊子陷入即思想痛苦又心嚮往之的兩難之中。心理上常為此輾轉糾結!
現代化的進程給我們的社會和生活帶來了許多物資上的便利和感官上的享受,但也同時給我們原本純凈的自然和心靈蒙上了一次次讓人煩惱的灰塵。我早就有了不如歸去的心理,去過那種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的農耕生活,可那處遙遠的村莊和農田早已在我離開后,被工業文明的廢水污染,只有那輪唐宋時期的明月在夜深人靜的下半夜才會冷冷地面對人間那被名利覆蓋了的世界。
我早已感受到了無路可退的無奈,我只有努力地、被動地跟着這股洶湧的時代潮流漂泊。提高警惕,瞪大眼睛,極力想在所有能夠發現金子的地方展現毫不遲疑的堅決與果敢。儘管在叢林法則盛行的社會中我只是一個弱者。
我只是在外圍的觀望中等待,等待那個買了一大堆彩票的富婆,在撕完大半皆不是的煩躁中,隨手揮去了最後那張帶着巨獎的幸運,恰巧那張彩票落在了我的腳上,從此我的世界一下明亮了起來。
啊,我的神!從今以後再不要流着汗水在太陽下勞作,再不用羨慕的眼光遠遠地看豪華酒店閃爍的霓虹;再不用擔心詩聖杜甫傳給我的草屋會“床頭雨漏無干處”;再不用像今天這樣坐在出租屋的門口窺視隔院里盛開的嬌艷。再不……
再不吃鍋里就沒稀飯了!是老婆在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