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問我,是否知道怎樣泡好一壺茶?我笑說,我看過幾本講茶的書,《茶經》中記載,神農嘗百草,無意間發現茶葉煮成湯,喝過以後神清氣爽,茶葉便由此起源,後來,民間廣為流傳,各類紅黃白綠黑茶,各種飲用方式,可大致上,泡得一壺好茶,需要好水、好茶、以及好的茶具。紫砂,八十度的泉水,不溫不火,讓茶葉盡情舒展,又不會燙傷它的香味。再加上日積月累的泡茶功夫,這樣,就能泡出一壺好茶。
你笑,點點頭,然後說了兩個字:“用心。”
那之後,我們便沒有過多機會交流泡茶心得。我主動為你泡上清茶,放到你跟前,要你品。你卻常因為手邊的事,沒有過多在意,只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喝下。
漸漸的,我開始熟悉泡茶的手法。剔透的茶湯,氤氳的茶香,古人說酒讓人醉,茶讓人醒。可我以為,我的茶足以讓你沉醉。看你揭開杯蓋,一瞬間的眼神變換,我在心底淺笑。我的茶,讓你有了情緒轉變。
閑談間,你告訴我內心的睏倦。我靜靜聽着,直到你眼中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孤寂。於是我說,茶涼了,我幫你續上吧。你點頭不語。
你重新端起茶杯,喝下一口,便不再重複之前的話。你開始做手邊的事情,我靜靜離開。不知不覺,我已把這茶,當成了我的世界。
茶的世界,靜謐、安詳。不論世事如何變遷,茶道永遠深厚、篤定。躁動的只有人本身,帶着一顆功利心,去追求所謂道,得知一皮毛,便以為知曉全世界。泡出一壺功名利祿,風塵僕僕。
我的茶,讓你品出了什麼味,你從未說起。直到有一天,你高燒不退,模糊間將我擁入懷,一語不發。我說我幫你煮茶吧,你才漸漸鬆開雙手。我拿出茶具,煮好茶,放在你身邊,已聽到你微微的鼾聲。我的世界在那一刻突然靜止,手中的茶湯開始百轉千回。
如果我是一個精靈,不用在這塵世顛沛流離,該有多好。靜靜做一門喜歡的事,在每一個你需要的時候,輕輕召喚,就立刻出現,用我煮的茶,為你撫平憂傷,帶來歡愉。為你輕聲念一首寫茶的詩歌:
① "茶是可人兒,萬靈丹,
寒冷若你,茶將為之溫暖;
激憤若你,茶將為之安定;
沮喪若你,茶將為之開懷;
疲憊若你,茶將為之撫慰。"
可我終究不是這精靈,有一天,終會離去。
睏倦之時,是否還有人願為你泡上一壺茶?茶過半盞,是否還有人願對你說:茶涼了,我來給你續上吧。
玉碗盛來琥珀光,為這一杯茶,我已用心多年。弱水三千,是否只取這一瓢飲?
註:①詩歌出自林清玄《平常茶,非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