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寒潮，一場冷雨，院外的楊樹沒有經得住考驗，紛紛卸妝。院內鋪滿了金黃的落葉，搖曳的枝頭光凸凸，只有極少數的綠葉還點綴其間。風走雨停，和煦的陽光如春明媚，蜻蜓、蚊子、黃蜂、蒼蠅、灰鴿、喜鵲繼續自由飛翔，好像這股寒流沒有對它們構成威脅，反倒增加了活力。十月溫天，所有的生命都喜歡。
一世的繁華沉澱在深秋，一生的醉情迷戀夕陽。那一抹黃昏、那一縷晚情，那沉寂后的明凈是生命的讚歌。
我有幸留在父母身邊，擔當起照顧的重任。另人感慨的是：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都要在晚年脫變出本真。是啊，或許在沒有照顧之前，會想象很多。這種想象無不與他們曾經的威武高大相連接，與他們的聰明堅韌相結合。或者就是來到他們身邊，我的意識還是不會相信：他們已經失去了曾經，半身不遂、心腦血管疾病、腦萎縮、糖尿病、冠心病、腦梗塞幾乎都涌到他們身上。當我的懷疑被一次次證實，首先讓不能接受的原因是兩位老人都需要人照顧。天吶，自己已經意識到將要面臨的是什麼，心裡需要承受什麼樣的重量。
需要指出的是一切都得重新思考。
首先是照顧的程序必須規律，這對高危患者很重要。一日三餐、喂水遞葯、大小便觀察、日常事務安排、做飯、個人衛生的情潔。如果這個階段比較順利，或許能減輕點勞動強度；如果幾種病反覆發作，尋醫問葯、打針輸液就成了平凡的事。最難對付的是大小便失禁，他們自己並不清楚什麼時候有感覺，當發現時已經是不好意思了。這是非常耐心、繁瑣、輕快的工作，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非常不易。如果他們失去思維，或許我用自己的方式來照顧是比較輕鬆的，可是，他們一陣清醒一陣糊塗，思維無常、哭笑無常，自己的安慰常常沒有效果。
其次是思維意識的忍耐。他們愛看戲，說白了就是喜歡裡邊的熱鬧音樂。在這裡我要提及一下自己的父親。他已經80高齡，思維里都是小時候的事，我們都聽膩了，他還是反覆地說，如果我無意識走開他感到很失落，認為自己已經沒有用了，是該死的時候了。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幾乎每天都有新花樣，經常弄得我哭笑不得。按照他的意思沒有道理，不按照就罵，希望我遵照他的意思辦才高興。或許剛開始我在這個問題上范了幼稚的毛病，有時還與父親爭理，最終吃虧受累的還是自己，因為他可以絕食來向我示威，我不得不在他面前妥協。後來我迎合他的需要，用善意的欺騙來贏得他歡心，這樣我們的融洽才開始。
有件事至今想起來都很激動。因為父親按照我的意願實現了他的願望，他此生沒有遺憾。
國慶節那幾天，兒子要結婚。這是3個月前就訂好的事，請帖、酒店、相關人事安排都在緊張地籌劃，我既要照顧，又要籌辦。這時父親出現了危險情況，有天晚上他一反常態，嗓子有口痰就是吐不出來，看着他難受的樣子，我心裡很急。直到臨晨，他吐出了許多黑灰食物，母親見狀開始流淚了，她說：“按常理是絕症，許多人在臨死前都要吐黑水。”我沒有猶豫，很快與在縣城的妹妹聯繫，打的接父親送縣醫院。父親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只喝點水，用營養液來維持生命。主治醫生判斷可能是胃出血。最後一檢查是障礙物堵塞，沒有什麼問題。他已經10多天沒有吃東西了，灘在炕上，兩眼一閉什麼都不說不吃。醫生照常輸液。父親是這個樣子，兒子結婚已經臨近。我的計劃是不是要面臨危機？姐妹們都在擔心會不會兩場事攪合在一起？這種情況另所有的親友都捏着一把汗。就在兒子婚禮的前3天，我專門回來看望父親，整整一個小時的親切交談，父親放棄了死亡的念頭，開始進食了。我總算鬆了口氣，我握着父親的手說：“您是不是等盼孫子結婚？您是不是想參加孫子的婚禮？”他點點頭，我又說：“您要堅強地好好活，這幾天就當是為孫子活好嗎？”他同樣是點頭。我已經明白了父親的心愿，我繼續說：“您儘快好起來，我已經為您準備好了輪椅，讓您高高興興地出席。即使您走不了，我一定要把您背到婚禮現場，我特別邀請了您多年沒見的親友。”他笑了，而且是連續點頭。那天，他如期地出席了孫子的婚禮，而且沒有坐輪椅，是女兒們扶着走進宴席庭的，這種場面另所有的親友都喜出望外，他手裡拿着喜煙不停地發給客人，好像自己成了健康人。
孩子的婚事辦完了，他的病情有所好轉。
孩子回門那天晚上，我激動地把自己專門灌醉了，身邊的人好多，我又是哭又是說。事後妻子說我是平生第一次表演，弄的大家心裡不是滋味。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或許沒有原因，就是想哭。哭人間的情與愛裝不滿，添不夠，哭自己的位置承上啟下，多少事都不必言語，用承受來感知生命的辛酸。同時，我又感覺自己實在是太榮幸了，現在還父母健在，兒女興旺，這難道不是幸福的事嗎？最近父親又說要死，我還是激動地說：“死相當容易，可是您沒有辦法再活了。有人每天不惜金錢來延長自己的生命是為了什麼？就是想多看看後輩兒孫的幸福生活，想多享受一下美好生活的快樂感受。您不是死的疾病，可以健康地生活，我相信您會好起來的。”他看看我，眼淚自然地流了出來。
最美不過夕陽紅 標籤：最美孝心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