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已成為一種習慣:每每秋末冬初,望雁南飛,我的心都緊緊的,卻卻的,惶惶的------盼着雪的到來,又怕雪飄然而至。雪厚愁舉步,片片爽人心。兩種矛盾的心裡又會常常讓我不知該如何安放,停留。
北方,四季明顯的北方,無雪的群山,田野,街道……暴漏的世界總讓人覺得單調,落寞。一如春天裡最是一年春好處,而沒有決勝煙里滿皇都,沒有滿園春色管不住,一支紅杏出牆來------沒有芳草鋪地,沒有綠葉搖擺,沒有紅黃吐蕊,總給人以頹廢,失望,蕭條之感。
南方,一年四季如春的南方,也是不在這個季節里遙望天際,希望: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南北送雪來?也感受領略一下“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一切都在等待中,在等待中期待,在期待中靜默。
雪,是童話的世界,童話是孩子們嬉戲快樂的的莊園。在雪地里跑跑,顛顛,畫幾個道道,踩幾個小腳印,捧幾把雪用小嘴一吹,就會蒲公英般的飄啊飄;再滾幾個不規則的雪球球,堆幾個高高矮矮胖胖瘦瘦的雪娃娃;你抓把雪打我一下,我丟你滿頭滿臉。。。孩子歡快的融入雪中,雪在孩子的清純里飛舞;古往今來,雪,更是詩者詞者的紅顏知己,她的舉手投足喜怒哀樂都會讓他或她感慨萬千,懸腕揮毫。劉長卿一句風雪夜歸人,就把日暮天寒,白屋柴門,淋漓盡致了;葉落色衰冬意濃,獨思伴塑風,花去又來,片片飛鴻,漫天凌亂堪讀……閨中少婦臨窗望雪憶念,又何嘗不是深深心去?而毛澤東的一首【沁園春雪】-----長城內外,黃河上下,又哪個不知,誰人不曉,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開天闢地之作?
千呼萬喚始出來。2009年的第一場雪,還是來了,儘管比2008年遲了近20來天。
我是躲不過冬天,躲不過2009年的第一場雪了------春去春又回,雪消雪還厚。
“下雪了,陪我去看雪吧。”周末一大早,正在圖書館看書的我,拗不過秀兒的死磨硬泡,就屁顛屁顛的被她拉着出去了。
那是公元1993年11月7日清晨。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秀兒是山東青島人,是我的同班同學,也是我們班的團委書記。秀兒個頭不高,清清瘦瘦的,遠遠看去小的很玲瓏。眼睛大大的,如果單從眼睛上來分析,她應該是影星趙薇的孿生姐妹,唯一不同的是她看人的時候習慣把頭歪在一邊。我曾不止一次的和她打趣說:“你不要總是斜視人”。她呢?嘿嘿一聲,風般的又不知刮到哪去了。
秀兒屬於有點男性化的女孩,性格開朗,大方,活撥豪爽。辦起事來風風火火的。她樂於助人,她常說“幫助別人就是快樂自己,我為什麼不常常快樂自己呢”?她是這樣說也是這樣做的,在班級,在學校;而我則性格較內向,用哥們的話說有點大姑娘味------扭扭捏捏的不善言辭。
李白說燕山雪花大如席。那天清晨的雪花真的很大很大,沒有風,紛紛揚揚的雪花緩緩的飄着,盪着。秀兒象一隻南極的企鵝,在我身前身後跩啊跩啊的。小嘴又象一隻小小的候鳥,不停的在你耳畔嘰嘰喳喳。一忽感慨萬千: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一忽又挽着我的手一句話不說,靜靜的如一朵雪蓮。
我們在大街上走着,車匆匆,人也匆匆。第一場雪的蒞臨,似乎沒給人們任何預兆。每個人都緊裹着初冬的單薄,在雪中趕着,忙碌着。雪越下越厚。矮矮的綠化松樹,瓊枝帶雪,遠遠望去如梨花朵朵。
就在街道的那個很繁華的十字路口吧,是的,就是那個飄雪的十字路口,秀兒,在我還沒有反過神來的瞬間,消失了-----如一片冬天的雪花,在暖暖的陽光下,在人們遺憾又欽佩的目光里永遠的消失了。
誰家的小孩子,誰家的小孩子才六七歲就無人看管,看管了又如此的懈怠……如果沒有秀兒挺身而出,沒有秀兒倒在雪泊里,血泊里……
孩子的父母在我面前不停的哭泣,不停的慚悔……孩子也似乎預感了什麼,在母親的懷裡一樣的哭號……
交警來了,120來了,雪中的人們都聚攏來了------可,有什麼用呢?秀兒是再不能拉着我前行,我陪着她看雪了。
雪依然,飄飄依然。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了。我抱着秀兒,我恨雪,真的恨雪,恨那年那冬那場第一場雪。
自此,我不想也害怕走近,走進冬天,也好怕年年歲歲的第一場雪來臨,因為秀兒的音容,秀兒的笑貌總會悲傷懊悔一個無奈的我。
好人一生平安,秀兒呢?秀兒在天堂里也是不快樂安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