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天喜歡養花的,我只清楚我現在所養的花里最早的有十年了,也就是說,那棵冬櫻桃與我兒子年齡等同。但這並不意味着是十年前才喜歡養花的,因為在此之前,我養死過許多株花。而能活過十年的,譬如那棵冬櫻桃,本身已是個奇迹了。我也不記得養花的初衷是什麼,或許是好玩,或許打發時間,或許陶冶性情,如此等等。相伴十年的花,對於我不再是休閑的玩物,而是朋友,是伴侶,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試想,從把一株嬌弱堪憐的小苗移到盆中的那天起,你得每一天去關注它,澆水,施肥,打枝,滅蟲,哪一樣都不能少。天太熱時,移到陰涼之處;天冷了,移到朝陽的地方晒晒。冬天移到室內,還要有火,以防受凍。長大后,換盆,換土,確保其自由成長。待到開花,結果,享受到的,不只是那份艷麗,那份愉悅,更重要的是它帶給自己生活中的溫馨與生機。盆盆棵棵,不僅裝飾了生活,還裝飾了你的心情。樂趣不僅在綠葉上遊動,在花蕊里綻放,在果實外飄香,還在平日的辛苦裡閃耀跳躍。盼枝吐綠,心底蔥翠;看花打蕾,臉盈春風;賞盆爭艷,歌放繞樑。一盆花草,就是一幅悅目的畫,一首清新的詩,一曲歡快的歌!花草雖無聲,但相處的朝朝暮暮,你感受到的,是息息相通的心語,是不離不棄的誓言。 但我今天,為何感受到的,是痛徹肺腑的傷悲呢?
曾記得,七年前,你只是一片修長的鵝黃的葉狀莖;
曾記得,那時,你只是似一截肥厚的海帶般的,那麼不起眼;
曾記得,五年辛苦,你葉莖滿盆;
曾記得,第六年時,你綻放出第一朵艷麗無比的花;
曾記得,人們面對你開出的第一朵花時,臉上是怎樣得驚異非常;
曾記得,兩天後你的第一朵花凋謝時,讓人們是怎樣得扼腕嘆息;
曾記得,第七年時,你次第開出近三十朵花,延續半個月,美不勝收;
……
但我今天,為何感受到的,是不可名狀的傷悲呢!
我的令箭荷花啊,只是八年,僅僅只是短暫的八年,你何以別我而去呢?
是因為我搬了新居,與你卻不適應嗎?
是因為我哪天因粗心忘了澆水,你生氣了嗎?
是因為我哪天因盼你早日返青,澆水過多,你受不了了嗎?
是因為今年冬天遭遇苦寒,你受凍而負氣離去嗎?
……
那株散盡蒼綠的令箭荷花靜靜地呆在陽台的角落裡,每一次到陽台上,我總是害怕看它,但每一次又忍不住看它。我沒有把它扔掉,也許我還在痴痴等它重現生機吧,明明知道那已是無法挽回的了。
如今含淚吟詩一首,祭我所失至愛:
七年辛苦葉崢嶸,滿盆蔥翠笑春風;
仙掌搖曳何所似,長短黃綠各不同;
花蕾初上細如粟,一夜長成掛紅燈;
暮來驚艷傾國色,開盡芳菲秀霞影;
兩日開合應有限,綿綿留得思麗容。
冬去春來不見君,自向短窗傷詩誦;
欲將愁苦竭銀河,竟飛天庭尋芳蹤;
百花仙子憐我痴,還我令箭荷花生;
從此呵護永不棄,相伴相依冥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