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夢,戲如人生
——————題記
江南的戲,水袖極美,曼歌曼舞,美輪美奐。而戲曲的腔調柔柔軟軟,宛如冬日裡慵懶的陽光,溫暖的只想流淚。
台上清唱“良辰美景奈何天”,台下唏噓不已。
像燕子低低的掠過水麵,水不濕燕不濕,心裡卻是濕濕的。
小時候極為喜歡戲台,喜歡拉開帷幕下的人與物,喜歡那樣婉轉的腔調,像四月江南的細雨,緩緩的流淌進心裡。
那人化着極為精緻的妝,穿着長裙或是長袍,極為緩慢的踱着方步,不疾不徐,唱腔極為的軟而綿。
台上的桌椅古色古香,像極了祖母房間里的不染一絲塵土的檀木桌椅。雕刻着古韻的花紋,斑斑駁駁,像極了祖母額前的的皺紋,深深淺淺。
於是,看着坐在旁邊入迷的祖母,又望望戲台上的演員,小小的我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處,如夢如幻。
祖母喜歡聽戲。所以家裡不管怎樣的艱難,每一年總是會傾盡所囊,請隔壁村子里的戲班子來大祠堂唱一回。
聽戲的時候,祖母定會叫我們一大家子人穿着新年的衣裳,嬸嬸和新進門的小媳婦還會抹一點淡淡的胭脂,如三月的桃花,氤氳着無盡的春色。
而祖母自己總會在園裡,採摘下帶露的茉莉,插在鬢前。茉莉花朵搖曳在雲鬟,讓祖母的心回到了久遠的從前。
祖母嘴裡含着水煙,不吸,雙目緊閉。騰出一隻手,跟隨戲曲的節拍,輕輕的敲打那張老得“吱呀呀”響的太師椅。
戲,唱了三天三夜。終於散場。
祖母叫上我們,齊齊的一排,一起向戲台上的演員鞠躬。而父親和大伯就在一旁一邊發著紅包一邊彎腰道辛苦了。
戲台上的演員,含着淚一起向我們作揖。
後來,我問祖母,那些戲子為什麼給我們作揖。祖母吸着水煙,水煙咕嚕咕嚕響。片刻,祖母臉色凝重;只有懂得尊重別人,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
祖母死後,家裡再也沒有請過戲班子唱戲。不過,在祖母的葬禮上,那些曾經為她唱過戲的人,自願圍着祖母唱了三天三夜。
人生如戲,戲如夢。
愛戲的我戀上戲里的那一份繾綣,那一份澄明的執着。就像燈下的愛文字的我,窮盡一生,只為留取墨香幾許。軟語的腔調縈繞耳畔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