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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欄邊紅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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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牡丹已在晚春的清淚中帶着憔悴悵然離別,而芍藥正踏着暮春的履步跨入初夏。差不多每天自一叢芍藥旁騎過,青青琉璃葉托舉着的兩個飽滿的花骨朵就住在了心裡,莫名期待一朵芍藥的綻放,就在前天的午後終得見一朵凈白的花朵開在了枝頂,幾塊無趣的菜田旁只此一朵,孑然而孤傲,“孤賞白日暮,暄風動搖頻”就是眼前的光景,走近才看清有兩隻小蜂孳孳不息地戀着蕊塵,凈白的瓷瓣,淡黃的蕊序,中間暗藏着几絲紅芯,曾見過白、粉和梅紅的芍藥,第一次見此種,“有意留連我,無言怨思誰” 除了種此花的,大概就我這等痴人在來往間深深關注着。

  芍藥,心裡一直珍存着一個情結,我寫花其實是在拼接過往的斑駁碎片,在我剛上初中時,表叔在我家東南面建了幾間新房子,依池塘而居,表叔家孩子多花木更多,橢圓形的池畔栽滿了各種花,有紫花冷香的紫藤,白花細香的女貞和梔子,紅綃綻放的芍藥,靠石條碼頭是一大簇粉團的藤薔薇,瘋長瘋開花,幾乎佔去半個石條,試圖拿出原始的力量開遍枝枝蔓蔓,每年此時,清澈的湖水倒映着紅芍的嬌影也漂着薔薇的落紅,那池湖水已是花香融融。

  我依稀記得表叔拿出幾粒黑褐光滑長圓形的“豆子”播種在一個陶瓮中,再覆上泥土草木灰澆上水,等翌年的春季破土發芽,長出深紫紅的幼葉,再由新綠長成琉璃翠的葉子,臨近初夏時,就開出紅綢的芍藥花來,名字就是從表叔口中得知的,那芍藥不開則已一開驚人,如一片紫霞把陶瓮撐得滿滿頓頓,似乎隨時會讓陶瓮開裂,第三年移栽到地面上來,小哥趁機索要一株栽在門前的木柵欄里,欄里有二哥栽的白牡丹,有父親種的粉月季和梔子........ 當二哥的白牡丹花容失色只剩頹殤的花柄時,小哥的紅芍藥正噴薄而發,憂傷與欣悅有時是結伴而來的,心緒會在兩者之間徘徊不定,單看花瓣綢亮輕籠,蕊絲金黃引蜂,多年後,每每觸摸梅紅綢緞時,都依稀聞到紅芍的香味。

  有時人會遇見一場蟄伏於心底的重複的光景,就像重複出現過的夢境。兒子放假了,下班后順便去趟市場,我常常走不同的道抵達同一目的地,以為冥冥之中有一場欣喜在等我,生活是平淡的,憑自己去製造零星的快樂吧,穿過千頭萬緒的綠林小徑,悠悠路過一處房子,目光突然停留在一場熟悉的風景上,也是簡單的住宅簡單的柵欄,也是右邊頹敗寂然的牡丹花柄,也是左邊彤雲霞光的紅芍藥,迎面是一位端着水壺澆花的婦人,徵得她的友好表情,我迷醉在花香襲人的木柵欄旁,由於氣溫的突然升高,紅葯已然開到了極致,婦人惋惜說“你為何不早點來拍啊?都快謝了!明年你可以早點來看......” 一句你為何不早點來啊?心弦被猛地彈撥了一下,“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 我多情地猜度:這欄邊紅葯在等我而來?

  一旁的含笑花臨風莞爾不語,細細幽香透過柵欄擁抱我,似在默認我的多情猜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