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難者的憂傷
文/鄧忠勝
你是否看過據說是卓別林最後一部十分優秀的無聲電影,——《摩登時代》?沒有的話一定要找來看看,不過,由於電影拍攝的久遠性與聲名昭著很多人一定看過了。《摩登時代》是一部很好反映當時經濟危機四伏之下底層貧苦人民悲苦的生活的喜悲參雜片子。當然,看得深刻點就是一出悲劇,看得淺薄點當個喜劇看倒也不至於有後悔的感覺,在我小時看到就是如此,那時也剛到年少無知時,可如今再度看到心境卻早已迥異了,招致一種苦難的憂傷感縈繞於心頭揮之不去。
故事發生在20世紀美國經濟蕭條時期,大多工人失業之後皆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輕者無家可歸四處流浪而靠竊自偷盜繼續生活下去,重者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而不得不離開簡直不是常人能呆的地方。工人夏爾洛亦成為了不幸之中的一員,但不是最不幸的。夏爾洛在工廠裡面上班,但迫於當時的經濟壓力之下逐漸變成了暫時性的瘋子,精神失去了以往的正常。被工廠里的齒輪吞來吐去,遊走於工廠之間製造出了諸多麻煩,或許這是他釋放壓力與無奈心態的最好方式,通過如此的方式獲得心靈的寬慰。最後事態過於嚴重之後老闆讓警察帶走了他,在獄中過得無憂無慮舒適自由的他因為偶然的原因救了警官而獲得釋放,但他懇求獄長多扣留他一段時日,因為出去之後還會有這種的生活?
但他還是帶着一封推薦信出獄了,但外面的生活依然如故,並沒有改善,還不如監獄里溫暖,最起碼能夠解決溫飽問題。因此,夏爾洛製造出各種犯罪活動招致警察的注意,以便再度入獄。在一次碰巧之中遇到一位家破人亡因饑寒交迫而偷麵包的女人,自己為她擔下了罪過以為能夠快速進去監獄,但是事未遂願。輾轉之後兩人相濡以沫。之後一步步獲得生存的希望。電影的最後是兩人共同從黎明向朝陽走去,給人無限的振奮之感。
這是故事大致的梗概,其實還有更多細緻的悲慘畫面與場景,十足令人髮指而深感同情。但整個電影以一個喜劇的形式演現着悲苦,甚至於有時絲毫察覺不出主人公內心發出的悲鳴,在那麼艱苦歲月之下依然懷揣着一顆對生活熾熱積極向上的樂觀的心,並沒有為困苦所打敗,相反的是激勵了身邊的許許多多的人。
此片雖是穿着喜劇的外衣,但把它當作喜劇看不免失去了很多寶貴的價值,或許是對受難者的一種觀摩式諷刺,可受難者哪承受得起啊,當然,在銀幕之下或是至始至終只是穿着幸福大衣之人總會覺得無知者無畏的。卓別林說:“所謂幽默,不僅僅是來自有玩笑性質的痛苦,而是我們在貌似正常的現象中看出了不正常的現象,在貌似重要的事物中看出了不重要的事物。幽默還增強了我們生存的意義,使頭腦清醒。由於幽默,我們在變幻無常的人生中可以較少受到打擊。幽默促進了我們調和的意識,同時讓我們看到,那些誇大了事態嚴重性的話中含有荒謬可笑的成分”。
的確,我們生活在這麼一個幸福的時代是應該值得慶幸的,對大多數人來說最起碼可以溫飽着繼續活下去,而如今很少人恰恰不再滿足於此了,驕奢淫逸成了時髦的標誌,眾叛親離成了熟悉的手段,始亂終棄成了美麗的故事。甚至於還有更多離奇的,可以說超越於時代的。但這並不能夠說明他們生活得有多滋潤,有多麼時尚,實則恰恰是反面,——無比空虛,心靈空空蕩蕩,守着一片貧瘠之地還在使勁地叫喧,因為他們永遠不懂受難者的憂傷,唯有等到自己成為了受難者之一,被苦難痛擊之後才會體會與獲得那種憂傷。
在廣義上來說每個人都是受難者,而從狹義上說受難者又是一部分群體,即便是不被壓迫有着自由但也似被關着的罪犯,處處被逼無奈還得為別人權當咎由自取,時時反抗卻無權無勢將自由鋪展開去,王法就是天理,話語即是權利就是王法,“過不到一把癮”就誓不罷休,直到受難者被屈打成招嚴刑逼供簽字畫押之後方可解他們的氣,方可讓他們說了話有得了檯面可下,你要是拆台你就必死無疑,偶爾活下來的受難者是這麼說的。
其實,每個時代的受難者有每個時代受難的憂傷,在每個時代的社會背景之下被折射成不同的形態,歸根結底憂傷源自於尊嚴的受損,有時為了生存下去不惜出賣掉尊嚴,如此而來哪裡還會有歡喜?但是憂傷絕不容許表達,因為沒有一個缺乏憐憫與同情心之人會聆聽那些或這些累贅的憂傷。
蕭紅的《生死場》與《呼蘭河》里講述了一個接一個悲痛到心底,無奈到骨子裡,沉重至肺腑的故事。將貧苦人民,受難者的生存作了深邃的思考,正如魯迅先生在她序言里所說的“力透紙背”那樣深刻。受難者永遠都只是活着的奴隸,飽經着人世間的滄桑。諸如此類的如蕭軍《八月的鄉村》,凌叔華的《中國兒女》,張恨水的《啼笑姻緣》,余華《活着》與《兄弟》,莫言的……無不為底層受難者起訴,控告人性的剝削者。時時刻刻挑起人性的戰爭,處處尋找生命的尊嚴。
在大多數人看來或許那些故事已經成了歷史,並不值得一提。但正因為那些歷史才造就了如今的我們,我們才有資本或是資格去譜寫屬於我們的歷史,否則我們將什麼都不是。我們如今的幸福建立在了往昔那些受難者之後或是正在受難者之人之上,我們依然在幸福着,卻又幾人幻想過他們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