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卷真珠上玉鉤,依前春恨鎖重樓。風裡落花誰是主,思悠悠。
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回首綠波三峽暮,接天流。
——李璟
這闕詞是李璟的《攤破浣溪沙》,寫得清麗深婉,韻味悠遠,且又境界闊大深遠。
李璟是五代十國時期南唐的第二位皇帝,史稱南唐中主。李璟算不得一位好皇帝,他在位期間,奢侈無度,政治腐敗,國力日漸下降。但是,他卻極愛讀書,多才藝。他和兒子後主李煜在寫詞上都頗有建樹,他們在位期間,使南唐成為詞的創作中心。
詞的上闕,筆法極為細膩柔婉。你看,一位佳人踏着詞的韻律娉婷走來,她伸出皓白凝霜的纖纖素手捲起珍珠簾幕。然而,她卻雙眉微蹙,黯然神傷,和以前一樣,綿綿春恨依然重重包圍着層層樓閣。
東風吹暖,陌上草熏,卻無法溫暖她孤寂凄涼的心。江淹《別賦》里說:“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也許,是天涯相別的思念無情地冰凍了她的心。
獨倚欄杆,凝眸望去:濛濛飛絮,在風中漂浮不定;落紅悠悠,在空中劃了一個優美的弧線后,也凄然墜落。誰能是護花使者?誰能對它們呵護有加,使它們免除凋殘的命運?
風裡落花誰是主,思悠悠。一聲哀嘆,兩行淚流。多少淚珠何限恨,唯有欄干倚遍。今春美景,終是要辜負了。莫非,這錦瑟華年也要隨着似水流年蹉跎嗎?
終日望君君不至,那麼,一封信箋也好,一封書信也足以慰藉她悒鬱孤寂的心。可是,飛鴻過盡,望穿秋水,青鳥並沒有為她捎來渴盼已久的音信,失望之後還是失望,一顆心被浸泡在了失望的苦水裡。
莫非,一封書信也成了海市蜃樓般的奢望嗎?
冷雨綿綿,含苞待放的丁香在雨中靜默着。冰冷的雨,豈止是敲打在丁香身上,更像是狠狠地抽打在她鬱結的心上。
遠方的人,難道你真的沒有聽見,她心湖深處一聲聲痴情而真切的呼喚?
罷了,剪不斷,理還亂。她回首遠望,只見暮色蒼茫,浩浩蕩蕩的碧流由三峽傾瀉而下,流向遙遠的天際。心思渺渺,春恨綿綿,這愁緒與“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是何其相似!至此,詞的意境更加渾融闊遠。讀之,令人讚嘆不已。
曾經讀過蘇小小吟過的一首小詩“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陵松柏下”。 其實,古代也好,現代也罷,小家碧玉也好,大家閨秀也罷。天下所有女子,所求的不過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的地久天長的愛情。
時光靜好,與君語;細水流年,與君同;繁華落盡,與君老。紅塵杳渺,如此便好。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平平淡淡的相惜相守,勝得過任何華而不實的信誓旦旦。
也有人說,本詞是李璟借女子的春恨和愁緒,映射他對南唐國運的憂慮和感傷。小女子的離愁別緒也罷,大丈夫的經緯天下也罷,彼時,他們所渴求的無非是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走過紅塵陌上,品過浮世清歡,人生最美的風景是在安穩的現世里,在簡約的四季里,粗布素衣,清茶淡飯,歲月靜好。
文/映日清荷:
丁香空結雨中愁 標籤:雨中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