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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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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狂妄地想象,在世界的某一角落,有一方天地,它只歸屬於我,由我馳騁,由我翱翔,由我揮灑:一脈青山聳雲中,半江碧水半江紅。桃花遙望隻影來,蓑衣先生自西東。一廬草舍,盛得下我的疲倦,也裝得下我的憂患,更容得下我難以名狀的浮躁。三五雞鴨呱呱嗒嗒,在清晨和黃昏與我共唱,六九牛羊嘶嘶鳴鳴,風雨中它們伴着我在林間,在草叢,在溝崖肆意遊盪。有二畝薄田,在草舍之後,一年四季之中細數着我的滴滴汗水,春播秋收,菽谷入儲。粗茶淡飯和着自己少許的廚藝,讓粗糧細做的虛榮就着幾觚清釀和數碗蒸糕,日子便悠悠哉哉。竹榻之上,幾卷詩書陪着一床麻被,在每一個寂靜的夜晚,它們,與我一起,伴星空,游長夜,共語天長地久。

  我也曾痴迷地想象,終有一日,我的靈性不再混沌,洞徹人情世故,熟諳風俗流便,暢曉天地物理,精通書畫音律。行走世間,不懼外物侵襲,不憂妖魔媚惑,不怕言語傷人。恰如是,我便棄了這一身名利,遊走於茶肆之間,詳聞凡人物語;行走于田園之畔,坐看青山綠水;嬉戲於孩童之中,盡享天倫之樂;靜座於智者之侶,細聽玄奧機敏。恰如是,我便能物我相忘,時而吟嘯,時而短歌,不計風塵之苦,不做無謂之旅。

  我又曾無奈地想象,經歷了多少年來的努力,突然發現,一切念想俱為煙雲,一切希望皆已落空,窮困伴着潦倒,孤獨隨着愁悶,放眼全是嫌棄,低頭便是常態。那一時,這大千世界便也與我無干,因了鞋帽破碎,不再擔心風高路巔,也因了衣衫不齊,便可混賬於市井街頭,更因了蓬頭垢面,必然絕跡於體面場所,是為浪蕩之徒。呀,這不正是多年來自己所思所想了無牽挂的生活嗎?沒有財富的羈絆,沒有名聲的纏繞,沒有榮辱的連累,孑然一身,漫無目的,豈不快樂無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