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能夠再一次沿着夢的入口,姍姍而來,那麼請讓我給你一個深深的擁抱,把愛與思念通過靈魂的交匯傳遞給你。
——題記
2014,大年夜,我又夢見你了。
已無法記起,自你離開以後,我有多少次夢到你。
夢裡咫尺,我多想給你一個深深的擁抱,可無論我作怎樣的努力,都無法攬你入懷,難道這就是人們常說的人天兩隔?
依然記得你離開的那個冬天,依然記得你離開的那個日子——一九九六年十月二十九日。
那天,我下了車急匆匆往家趕。一進家門,滿臉憔悴的外婆見着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快,你媽等着你呢!”
我明白外婆的話外音,我知道你已被晚期的癌症病魔折磨了一年之多,即便你拼盡了最後的力氣,也無法戰勝已對你守候多日冷麵無情的死神。
我撲到你的病床前,拚命地喊着:“媽!媽——”——那是世界上最動人最熱切最讓人充滿幸福感的稱呼。然而,此時你已無法睜開眼睛,也不能發出任何聲音,只有胸部還在微弱地起伏。
我堅信你是聽到了我的呼喚,於是我又接二連三地喊你……突然間,你,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因極度消瘦而變得像兩泓深潭似的眼睛,我似乎看到了你長長的睫毛上掛着的點點晶瑩。我很欣喜,以為你醒來了,以為你還會像往常我回來看你時一樣,陪我說說話。可是,就在你睜開眼睛的那一瞬,又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再也沒有緩過來……
就這樣,剛過不惑之年的你被死神帶走了。我擔心年邁的外婆受不了,就沒有哀嚎,只將無盡的哀傷沉沉地壓在心尖兒,偷偷地嗚咽。
弟弟不相信你真的走了。他和爸爸趕緊找來醫生,為你做心臟起搏,但,一切都無濟於事。
你曾無數次掙扎在死亡線上,都與死神擦肩而過,而這一次,我清楚地知道,你是真真的走了!
還記得我和舅舅小姨陪你去腫瘤醫院做檢查,那時剛剛確診,我們千方百計地瞞着你無法救治的病情。你彷彿意識到了什麼,一句話也不說,就緊緊地拉着我的手,離開了門診部。至今那一幕我都無法忘懷。當時,我感覺不到你手的溫度,卻深深地感受到你手的力度,因為你攥疼了我的手,也攥痛了我的心。我緊跟着你一步步快速下樓。你沉默着,我也沉默着。你沒有眼淚,我也沒有眼淚。只記得你攥着我的手,一刻也不願放開,彷彿一鬆手,我,連同這個多彩的世界就會從你眼前快速地消失。那時我能真切地感受到你內心深處痛苦的掙扎,因為母女連心。
醫生告訴我們,你的身體狀況已無法手術,也不能化療,只能用放射療法維持你最後的生命。爸爸陪着你把醫院當家住。他是多麼風趣的一個人啊,當著你的面給你講笑話,逗你開心,可背後不知流了多少絕望的眼淚。外婆更心疼你,不時地喊着你的乳名“花兒”,細數你的堅強,能幹,孝順,擔當。上了年紀的爺爺到處為你籌備醫療費,他說就是傾家蕩產也得為你治病。我知道,爺爺不捨得失去你這樣的好兒媳。可是,病魔並不因為你的好就停止對你的侵害。我們無奈又無助,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在風刀霜劍里慢慢地失去抵抗力。
你是潔凈愛美之人,所以常常在清醒的時刻囑咐我們,在你臨走的時候,一定要讓你穿得大方得體。媽媽,既然你是花兒,我們就一定會讓你以一朵花的姿勢優雅地凋零。
你走了,帶着對親人的牽挂,帶着對世界的留戀。可是,你留下了太多的遺憾讓我們無法彌補。
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愛你的親朋好友,都沉浸在悲傷里為你扼腕嘆息。你不知道,十八年過去了,爸爸對你一直念念不忘,至今還形單影隻無法釋懷。你不知道,十八年過去了,你一直活在我的生命里,燦爛如昨。
多少年來,你留在我心靈深處的,永遠是一副年輕時的模樣:明媚,親切,大方,端莊,充滿了母性的溫潤與靜美。記得你在我青澀的成長道路上悉心的關懷與教導;記得你在寒冷的冬夜為我趕織毛衣時飛針走線靈巧的雙手;記得你教我唱“清凌凌的水來,藍盈盈的天”時亮麗的嗓音;記得放假歸來我們一家團聚時你幸福滿足的笑容;記得你攬着我的肩膀走向原野看夕陽西下時暖暖的目光……
記得你的太多太多,你是那樣的勤勞能幹,那樣的熱愛生活。可老天偏偏沒能青睞於你,生生剝奪了你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權力,無情地撕碎了你留給這個世界的一切美好。
爸爸把你安放在咱們老家的那片林子里。林子緊挨着咱家的老院子,那裡有你和他一起栽種的青青的翠竹,挺秀的梧桐,筆直的白楊,地上鋪滿了許多不知名的野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我相信有這些你熟悉的自然界的生靈陪着你,你一定會喜歡。每年清明節來看你,踏着厚厚的落葉,看着從落葉里探出笑臉的小花,我都很欣慰,很踏實。站在你的墓前,我總是默默地用心靈與你交流,我知道你能聽見我的心聲。
所每當我想你的時候,你都會姍然入夢,彷彿如約而至。
媽媽,我又想你了。當你沿着我夢的入口翩然而來時,請允許我給你一個深深的擁抱吧,讓我把愛與思念通過靈魂的交匯傳遞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