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心骨
在松花江畔的郭爾羅斯草原,人們常念道一句順口溜:“沒長紅心骨,活不過二十五。”我小的時候就知道大姐沒有紅心骨,難道她真的活不過二十五?
所謂紅心骨,也叫護心骨,是指長在心口窩的一個向下帶尖的軟骨,稍微向外支楞着。因此,很多人長沒長紅心骨一眼就能看出來。聽母親說過大姐就看不出來長有紅心骨,所以我總是怕她活不過二十五歲。
大姐沒有紅心骨,卻有一顆紅心。我小的時候,她整天長在學校里給新分來的女老師做伴。偶爾回來,穿着黃上衣藍褲子,頭上梳着八字型的兩把小刷子,又戴忠字帶又戴紅袖標的很精神。那時大姐在剛剛建校的達里巴中學紅代會幹點事,是一個無限忠於毛主席,忠於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紅衛兵。雖說我家是上中農,不算根紅苗壯受到了一點兒影響,但做為革命的爭取對象,大姐在學校始終是一顆紅心,聽從着黨的召喚。
可能大姐沒管能不能活到二十五,只要活一天,就要奮鬥一天。沒想到十八歲那年天大的好事兒降臨了,她中學畢業時趕上了“四個面向”(面向工廠、面向學校、面向軍營、面向農村),之後就去了白城衛校讀書,之後又分到了新建的吉林省長山化肥廠職工醫院做了一名醫生。
大姐到長山化肥廠職工醫院工作時,我去過兩次。看到沸騰的工地上新建的廠房連成一片,各種機動車來來往往,感到工廠的生活條件與農村比簡直是人間天堂。我問大姐入黨了嗎?大姐說快了,並說你這麼小咋還關心起我政治上的事了?我沒有回答她,只是感到她身上有一種向上進取的勁兒。家裡剛剛出現一個有點出息的人,要是活不過二十五歲該多可惜。
不久,長山化肥廠醫院的人就來達里巴屯對我家進行外調了。不久,大姐就入黨了。
我是一個長有紅心骨的人,在大姐的影響下,也是一顆紅心向著黨。大姐入黨的時候我在達里巴中學還沒入團。當時正在批資產階級教育回潮,學校號召學生寫大字報。想想老師們對我都很好,實在想不出來這大字報該寫什麼。可看到同學們一張張大字報貼得學校走廊兩側都是,我想我咋能落後呢?於是我去了班主任老師家。我說老師我想寫你一張大字報。老師說,好哇,歡迎你寫。我說你可別生氣呀,老師大度地說不會的。第二天我寫出了我人生的第一張大字報。有一次數學考試,我有一道10分的應用題結果算錯了,我去了老師家說步驟都對,暗示老師能給點分。結果試卷打了95分,顯然老師多給了5分。批資產階級教育回潮時,我就以此說明教數學的班主任老師多給我5分是鼓勵我走白專道路。明明是我去老師家心裡沒底怕老師10分的題1分不給,明明是老師在按步驟給分,沒有啥錯,可我硬要說老師鼓勵我走白專道路,雖說大字報貼出后沒給老師帶來啥羅亂,可是這讓我多少年都不好意思正視我的那位班主任老師,我感到我的紅心骨下的紅心有點變黑了。後來,老師又培養我入團,又推薦我參加學校“批林批孔領導小組”,全然沒把大字報當回事,這讓我七上八下的心才稍有一點安穩。可我總覺得對不起我的教數學的班主作老師。
後來我帶着幾分愧疚來到了達里巴屯附近的木頭中學學習木工。記得毛主席世逝時,我和同學們都主動買個黑袖標帶上,在木頭站公社大禮堂里參加了全國直播的追悼大會。從木頭站回到達里巴屯的路上,我哭了,想的竟是如何繼承毛主席的遺志,將革命進行到底的事兒。
沒想到中學要畢業時,我也遇到了一個天大的好事。這就是全國恢復高考了。
在我教數學的班主任老師的接納下,我又回到了達里巴中學就讀。當時學習資料少,教數學的班主任老師就給我吃小灶,白天晚上的和我們摸爬滾打。當時大姐也經常來信鼓勵我,給我往家捎刀切紙和學習資料。
大姐二十五歲那年,也正是我參加全國高考的那年。大姐啥說道沒有365天安全度過。我也順利地度過了考試這一關,來到了一所師範學校就讀。
大姐沒長紅心骨,但有一顆紅心,一顆積極向上的心,也許正是這樣的一顆心,才讓她度過了生命中的一劫。
不知我的教數學的班主任老師長沒長紅心骨,不過我認為他也有一顆紅心,那就是一顆寬容善良的心。要是老師沒長紅心骨的話,我想也許正是老師有這樣一顆心吧,才度過了我給他設置的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