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李商隱似乎不屬於唐朝。穿越千年時空,穿越綺麗的宋元明清,一路滄桑,一臉憔悴,一身疲憊,背着一口袋凄美朦朧的詩情,走進了我的雙眸,走進了我的腦海,在我的心裡扎了根。
滄海桑田,不變的是詩情和夢境。“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的無奈和惆悵,“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的苦情和心痛,吟罷掩卷,一縷愁情侵入心田。人生苦短,誰的命中注定會一帆風順呢!漢武大帝叱吒風雲一生,最終也無法實現長生不老的宿願,可悲的是,駕崩前還要親眼看着蓓蕾初綻的鉤弋夫人慘死在面前。長生不老和死亡之間隔着千山萬水呢。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追求成佛成仙,也許,有時候一些人僅僅渴望一個小小願望的實現,溫飽,安頓,和平。當這麼低的要求都得不到滿足的時候,那就是蓬山一萬重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每當想起這句詩,我都幾乎斷腸!小小的樓台,將梁山伯與祝英台隔在了陰陽的兩岸;高高的宰相門檻,將蘇小小與阮郁隔在了土丘的兩岸;異國水土,將蘇曼殊與菊子隔在了生死的兩岸……。蓬山,太美,太神秘,可惜,也太遙遠。沒有誰可以真正到達,哪怕是看一眼。“此去蓬山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只是一種自我慰藉,本知無路,青鳥再殷勤又能如何?“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是一種如夢如幻的境界,誰可以深入其中呢?“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的哀絕,又豈是相隔一萬重呢?可我們仍在朝着那個心中的聖地朝拜!“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白居易也想越過一萬重的蓬山呢!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的長嘆,“山盟雖在,錦書難托”的悲痛,“恨不相逢未嫁時”的哀婉,“紅箋小字憑誰附”的吶喊,“淚眼問花花不語”的凄楚,不是文人墨客的堆砌詞藻,而是遠隔蓬山一萬重的痛苦質問!蓬山有多遠,一萬重又是什麼概念?只有當事者心裡明白了!
“劉郎已恨蓬山遠,更隔蓬山一萬重!”李商隱,我讀懂了你沉甸甸的情愫,我讀懂了你內心那比山高,比海深的苦痛。千年的時差,湮沒不了我對你的痴情!你的詩才、詩情,太令我痴迷!若早生一千年,我們會不會成為知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