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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拂心絲》十二帖之第三貼: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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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時光飛箋

  少年時在一本文摘上抄錄了這樣一首詩:“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可能是因為珍愛的原因,所以到現在還能背誦。要說起這首詩的來歷,還得從南北朝時說起。

  話說佛主在靈山說法,拈花微笑,傳禪宗之無上法門與弟子迦葉云:“我有無上法門,不言文字,教外別傳。”

  迦葉心領神會,創佛教禪宗。歷三十多代而至達摩。達摩常與梁武帝蕭衍在同泰寺講經論佛,備受器重。梁武帝想挽留其參國,達摩拜謝,一葦渡江,至河南嵩山創立了少林寺,成為中國佛教禪宗的始祖。歷傳慧可、僧璨、道信、弘忍,此稱之為“中國禪宗五主”。四主道信在雙峰山正覺寺卓錫三十餘載,弘揚佛法,功德尤嘉。唐貞觀十八年(公元644年),傳衣缽與弘忍。

  弘忍大師當時在湖北黃梅開壇講學,擁弟子五百餘眾,最出色最有修為的,是被人們所公認的上座(大師兄)神秀,也被認為是衣缽的繼承者。

  弘忍大師老之將至,他想尋找自己的傳人。於是,命眾弟子各自寫一首有禪意的詩,然後根據詩里所表達悟道意境的高下,來確定將衣缽傳與誰。

  這時神秀想繼承衣缽,但又怕出於想得到而去做些事,違反了佛家“無為而作”的教義。於是他就在半夜時,在寺院的牆壁上寫下了:“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這首偈詩。第二天僧人們都在談論這首偈詩寫得高深的時候,弘忍大師也在看。只笑而不語,沒有做任何的評價。弘忍大師明白,神秀這首偈詩的思想與禪宗大乘教派“頓悟”的教義不相符,也就是說神秀並沒有真正做到“頓悟”。

  而這時正在廚房做事的一個火頭僧——慧能禪師,也聽到了師兄弟們的議論。就覺得這個人沒有悟得禪意的真諦。由於他不識字,遂懇求別人在神秀的偈詩旁邊也寫了一首偈詩:“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他所表達的思想契合了禪宗“頓悟”的理念。

  弘忍大師看到這首偈詩,知道慧能有大智慧,也已頓悟。但怕神秀加害於他,於是喚來慧能訓誡道:“胡言亂語,未得我之精髓也。”然後以所拄之杖戳地三聲,轉身拂袖而去。慧能心領神會,夜半三更從後面進入禪堂。弘忍遂將《金剛經》的精要傳與慧能。並連夜送慧能往九江北岸。

  途中慧能說:“我來划船吧。”弘忍大師說:“明明是我渡你,怎能要你來渡?”慧能立即跪拜說:“我未得佛師父度,我今已得佛,我當自度。”於是,法物南去,創立了禪宗南派。神秀為禪宗北派,他也是五代十國時後梁的護國禪師。

  這個出自於《佛經》的故事,讓我對這首充滿了佛教意蘊的偈詩深愛不已。它高深的境界,令我折膝膜拜。那麼,這首詩中所說的“塵埃”又是什麼呢?簡單地說就是一切讓心境變渾濁的世俗、意念、思想和慾望。

  這些所謂“塵埃”的東西,之所以能讓人們迷失心智,是因為我們沒有能看清這個世界。眾所周知,人相對於茫茫無限的宇宙,連塵埃甚至都算不上。何況人本是從無處而來,然後又歸於無處。既然人生來就是一個空無,那麼不存在的東西,為何又要去沾染塵埃呢?

  很可惜,如此淺顯的道理,在湯湯紅塵里,又有幾人能看透?人們始終為醜惡的世俗所羈絆;為浮躁的意念所牽制;為低俗的思想所驅使;為泛濫的慾望所掌控。

  現實的使人窒息的世俗,讓人們學會了迎合世故,放棄對信念地執着,媚顏奉承。被世俗扭曲了的意念,讓人們心智盡失,舍下從善如流,違心地做出荒唐可恥的行為。被玷污了的意念,讓人們的思想不再澄清,變得混濁不堪。於是斬斷了高尚的情操,成了骯髒的族群。敗壞了的思想,讓人們的慾望無限制地膨脹,被那些無知而可笑,甚至是令人作嘔的慾念包圍,擯棄了做人的底線,不惜殺戮道德,踐踏法制,成為慾望的犧牲品。

  同時,這首詩也反映出了佛家禪宗的極高境界——出世。它是一種態度。其要義就是:世上本來就是空的,看世間萬物無不是一個空字。心若原來就是空的,也就無所謂拒絕外面的誘惑,任何事物從心而過不留痕迹。能慧悟到這一層的人,他的心境又是何等的清明呢?

  即使是神秀,他的思想也是為人所激賞的。雖然他說的是另外一種態度 ——入世。但他宣揚要時刻覺悟自己的心境,通過不斷地修行來拒絕外來的誘惑和種種邪念,強調修行的作用,這在當時已經是很高明領悟了。

  然而縱觀大千世界里的人們,有幾個能以出世的態度,去過入世的生活;有幾個人能頓悟人是自然而生,死後又要歸於自然。也就是生即是空,死也是空這個亘古不變的法則;有幾人能放下物質與色相的利誘,保持身心的凈明與高尚。

  我曾與朋友們在仲春里相聚,但大家談論的話題都是怎樣為物質和名利去奔波鑽營。正是杜甫詩中說的“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舉起酒杯,望着在微風裡紛落的桐子花,我吞咽下的分明不是酒的甘冽清香,而是淡淡的失落與悵惘,這或許就是我到如今還是一貧如洗的緣由吧。當黃昏走近,整個城市都浸沒在這桔紅色的落照里,我彷彿看到那是一種可悲的顏色。

  我們不是釋迦牟尼,無法度化他人,但我們能自度。我們不能覺悟他人,卻可以自覺。我忽然想起五代時馮道的一首詩后闋:“……冬去冰須泮,春來草自生。請君觀此理,道道甚分明。”在我想來,或許心靈澄明的高境,就是以出世的思想,放下一切物慾和名利的爭奪,做入世的事情,過朗凈的生活。能夠參悟到這一層,塵埃不來自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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