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忙與偷閑
風急着把夏領走了,秋的葉子還舞動着夏的火熱。深圳總是這樣四季難明,只是黑夜來得早了些,所以無意中便讓人有了秋的味道。
秋天是一個不會發生什麼故事的季節,正如我的平靜,不管哪年哪月哪日遇到什麼樣的人,一切來之迎之,走之送之。
嚴格來說賈真是我在意料之外遇到的一位網友,他說每天都很忙,忙得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在人世,只是夜闌人靜,才知一天就這樣悄悄被“忙”給了結了。我說人生苦短,不管幹什麼,人都要有些收斂,有點偷閑的技巧。讓心靈輕鬆,人生自然輕鬆。他說你不是男人,男人有男人的負擔,你不懂。
我的上司是個男人,為了讓我成為一位合格且大體上能出色的人,加班加點是常事。有時實在累了,就盼着星期天的早上能睡個懶覺。上司有話:“今天有重要客戶加盟,你得加班處理。”我說我沒有時間我腦袋疼肚子痛眼睛有點不舒服。只要是能講得出口的理由全上場。他說:“你怎麼能說自己沒有時間呢,死人才沒有時間!”
my god!“活人是有時間的!”,我徹底清醒,說自己沒有時間的那全是借口!
如果說白天是雲興霧繞,那麼夜就是孵化南柯一夢的絕佳時機。我把白天出售給了生活,我把夜如實分給了自己。難得晚上有點空,就愛浮在網上。不是為了逃避就是為了沉醉。去結識新鮮的機緣,去接觸能讓人有點可憐感動的慰藉,去拜見一方異地的新奇?大多時候似乎什麼也不是,只是為了放縱規範的隨意。
等你上線,等着你從虛幻里走來的真實,我的精神便開始真正精神起來。
“賈真,幹嘛呢?”夜黑將下來,我敲打鍵盤的聲音也黑漆下來。孤單落寞,無人可說時往往會關心那個讓自己按捺不住要想的人的細微動向。
“不知自己在幹什麼?”賈真實話實說,沉思劃破夜色,夢真不知給誰弄丟了。
“你在做夢吧”我的手似安裝了加速器,飛快打了過去。
“人生無夢!”賈真的字跳到眼前,我有點悶。無話可說,於是我不得不在“晚安”上劃上句號。
“晚安!”賈真“策馬而去”,屏幕上的“無夢”兩字在夜空中分外刺眼,似乎在嘲笑着這個世界,我再度無眠。
笑,如此不夠自然,帶着黑色。夜不能夜了,夜就這樣被天亮了。
(二)
無意與詩意
日子越來越忙,賈真說他沒有空寫文賦詩抒發感情了,人要生活必得與現實一起枯燥。忙碌終是活着的主題,來不得半點忽悠。一年來,我在一場曠日持久的官司中行將就木。有一位長相忠厚如親戚的人放了一款產品於我司,讓我幫忙推銷。產品還沒來及賣出,七天不到競有“釣魚”島者橫空出世將我告上法庭,罪狀醒目:“侵權”,我第一次上了法院,而且是深圳市高級人民法院,欲哭無淚,欲辯忘言,失望卻不能絕望。這就是生活,沒有詩意,很有深意。
秋天的陽光很帥,總能把碧玉般的波光灑到每一片葉子上面。賈真說幸福應該是種半醉半醒的狀態,痛更像空中的葉子搖而不墜。他說很久沒有人理他沒有人管他,每天隨讓自己沉醉在繁忙的勞作中,半夢半醒。
“每次走到江邊,就想往水裡跳,撲嗵的那一聲一定很完美......”賈真說得輕緩習慣,我聽得很傷心。一種想要幫助他卻不知從何下手的無助與寒冷。
他說一年下來為了生存與理想之戰常常夜不能寐,面對幾千年傳統文化的消失他心急如焚,痛徹入骨。黃茅野店,萬里荒郊,他日日夜夜不停地調研,他的設計他的創新他的補漏幾乎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他很孤獨。
“我想跟你再說一句話”他似有詩意要發。
“你放心大膽地說,我洗耳恭聽呢”我一邊忙着手頭的事,一邊猜他要說什麼內容。
“如是說,平日里大多時候都是我幫別人出謀劃策,似乎這世上沒有難得倒我的東西,可事實本不是這樣,有時我也很失落,頹廢!”渾厚的聲音泛來溫水的暖意,天空晴得像要下雨。
"事實上,人與人的感覺是有些天意的!”。百年不遇的真心話聽得我的眼睛如春雨欲濕。斑斕的現實往往敗給了武裝的盔甲,我們被現實武裝得太過嚴實,生動才自然下線。
無意才是交往的至高境界,看不到外表,身分,地位,年齡且能傾心而談靠的就是各自的一顆心,誠心與真心。誠心讓友誼延續,真心讓友誼滋潤。
說實在的,我也有類似的感覺。大多的時候我們不是被競爭對手打敗,真正不攻而破的往往是我們拚命要偽裝的堅強。可我從不說。我向來對思維有種潛意識的逃避,害怕公布靈魂深處的脆弱,更不願將來之不易的美好拿去驗證。這世界很多的情,尤其是不見面的緣分來自於高山曠野來自於廣袤天際本該心存高遠,容不得與世俗同濁。
(三)
見與不見
窗外斜過微雲,陽光像被剪刀剪了無數次。
“你想我去看你嗎?”,賈真問得有點奇妙。如果真的想來看我,會這樣問嗎?我反問自己。
“我現到了深圳,想見卻有點怕。”他似乎要把所有的謹慎全部傾出。我感到疑惑撲面而來。
“隨意!” 我有點被現實捉弄的莫名其妙的委屈。許多時候思念往往被忙碌屏蔽待到自己抽身來想時,已是“落花人獨立”。不管應不應該,成熟人的思念總會被人為地擠入灰色地帶。他說有參謀勸他最好不要與陌生人晤面,尤其是不要與不太現實的網絡中人會面。高參說網絡是個耗費大把青春的墓地。
“那就不要見,做個純粹而熟悉的陌生人也好”我直說,無奈得苦澀。我是個簡約的人,沒想過人與人見了有什麼好與不好;我是個不顧結果的人不想去探討人性的硬度。
情感原是真心的發散與交流,當它不帶有任何功利的價值利用時,人與人的的交往才會簡單純真長久,可是我們慣常把這種簡單的交往用來世俗,人為複雜,一旦複雜,一切寶貴而真實的東西就會不堪一擊。
下午賈真發來短信,說還是要來。我當時正忙着給客戶出貨。
薄暮時分,他如一陣輕盈的風,飄然而至,一襲白衣素凈得體,我們相視而笑,笑得人仰馬翻。
高挑的個,分明的笑,閑碎的發,生輝的神。與想像並無差異。
“賈,按理就是這個樣子,好極了!”我對他笑。
“你也該如此,如是說,我這人不好不壞,長相雖見不得人,但並非我的意思,你看着辦!”賈真如雲的隨意,手眼並用的表情讓人忍俊不禁。
新奇被現實微雲一抹,真實如明月初現,一地的晴朗。沉默,沉默,沉默代替了一切。
半小時過後,賈真匆忙而去,離別在各自的祝福中離開。
淚,欲落,無言。人,蕭蕭而去,沒有輕舞飛揚的塵土,不舍奔向空中,“不能多呆會嗎?”這樣的話可能是小說中才有的片斷。傳達給現實的往往是空白。
遇見,就這麼簡單,就這麼多,這就夠了。一大堆的想像全是莽草,開在草中的那朵小花便是現實中那一點純粹 的真實。喜歡這樣的遇見,即使無風無晴,輕輕渾然地來,輕淡閑雅而去,持一份最恰當的薄涼之距,足夠美得蝕骨。
(四)
值與不值
想像與現實見面,自然的真實更能深入人心。
一個人就是一個美好的世界,你的世界我來過,迴響留在了彼此的心靈。紛繁的塵世,有多少人不能相遇,有多少相遇的人不能相知,又有多少相知的人卻一生也不能見面。
遇見已是不易,不易的事就該好好珍惜,千載難逢的緣分很多的時候只是擦肩,但如果你連擦肩的機會也不給自己,那麼緣分的深與淺有何意義?有多少忘乎所以的相識,就有多少值得感動的留戀。相遇淡淡,相知溶溶,相憶深深。來來往往的人生,從心隨願,得得失失,陰晴圓缺無所謂!
誰能把握這世界有多少機率的遇合,誰能讓誰在自己的心靈深處永遠紮根?很多的人害怕聚散的得失,固將空泛的大愛狹窄收縮成個人的小愛,最後不得不讓陌路收留全身,本有的美好就這樣被人類近似概念化的成熟而戕害。卻不知這世間的機緣本是隨意而生,若非要精心探求值與不值的要義,豈不是讓自己誤入舍本求末的歧山之路?
我不管你是誰,我不想了解你的任何背景身世,既然你來了,我該笑着迎接,且輕輕問一聲“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