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去看兒子,本來周日就該回縣上的,可是不知道是前段時間太累,還是我的身體到了需要整理的時候。突然間,雙耳開始有了噪音,隨即聽力也就沒有往日那麼靈敏了。因為兒子快要高考了,這次妻子也去了,為的是在兒子考試的邊上尋找一個條件不錯的賓館。說來也是巧合,兒子今年高考的地點正好是當年中考的地方。所以我第一就想到了省作協,因為那裡有個招待所,雖比不上那些花里胡哨的賓館,可到是安靜許多。
周日的上午,一家三口就去了省作協。當時我想還離高考有一段時間,房子肯定是會有的。可是到了地方一問才知道,我們去的遲了。一樓和二樓已經沒有地方了。就是三樓也留下條件不好的通鋪。還是兒子提醒,說讓我在作協找個熟人,說不定會有收穫的。按照兒子的意思,我找了個熟人,還別說,果真在二樓登記了房子。
去房子看了看,條件還是當年的樣子,只是價格升了不少。記得當初一個晚上也就八十塊錢,可是現在成一百八了。我沒有問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今日的社會本來就是一個什麼都高漲的社會。特別是在作協這樣的地方,弄不好會讓人家說我不識時務的。
服務員走進來給我介紹裡邊的設施情況,不知道是因為她心有不情願,還是因為覺得我找了熟人沒有給他們留下面子,所以看去多少有些不高興,聲音也就特別的低。她說我們可以六月四號入住,可是我聽着她像是說“這裡死過流氓。”我當時瞪大眼睛正要發作,還是妻子反應得快,趕忙用手拉了我一下,大聲說了一句知道了,這才沒有讓我鬧出笑話來。
“明天去醫院看看你的耳朵,怎麼越來越厲害了。”妻子等服務員小姐走了就對我說:“你總是固執,如今的社會什麼都不是你的,唯有身體是自己的。兒子要高考了,你不把自己的身體搞好,那怎麼行呢。”
我的耳朵出問題好像已經有過幾次了。不過當初發生時我沒有太在意,好像過上一段時間也就好了。雖說我們一家人大多都是大夫,可是上天也不公道,我和父母卻都是糖尿病患者。記得有一回母親說,我的耳朵總出問題,是不是血糖控制的不好,引起神經病變了。可是當時我覺得沒有那麼嚴重。說不定就是因為感冒或者是勞累引起的。
可是這次好像不一樣了。從聽力不濟開始,消炎的葯我就沒有少吃,最後還打了點滴,結果沒有什麼療效。這時我也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有什麼糖尿病的併發症。妻子說周一不回去了,去醫院看看,所以我也就沒有再堅持什麼。不過周一是要上班的。我只好給單位辦公室打電話請假。
晚上兒子去了學校,家裡就只留下我和妻子了。妻子說周一的早晨去早點,可是我覺得,如今的社會,什麼並都有可能多,唯獨這耳朵的病不會太多的。於是我說不用去那麼早,七點半到就可以了。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等到我們到了醫院,好傢夥,人山人海的,特別是五官科更是連插腳的地方都沒有。
我和妻子趕緊排隊挂號,足足等了有兩個多小時,才算掛上號。根據我往日的經驗,今天就沒有敢掛專家的號,因為專家那裡的人更多,再說了,如今的專家大多都是自成一言,沒有那麼嚴重的病會讓專家說的讓你無法睡眠。所以掛了個普通門診,接診的是一個看去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六歲的姑娘。因為這家醫院是軍隊的教學醫院,我想說不定就是剛畢業的大學生。
她那裡沒人,我進去就開始看了。她先問病史,我簡單的告訴了她。她還給我檢查了半天。不過她說沒有發現什麼問題,最後她讓我去做進一步的檢查。按照她開的單子我去交了三百塊錢,經過了一番儀器的檢查,還真的查出毛病來了。說我是混合型耳聾,而且很嚴重。
醫生給我開了三百塊錢的葯,有吃的,也有從鼻子點滴的。等我和妻子從醫院出來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折騰了一個上午,還沒有吃飯,肚子都開始有意見了。來到我們住的小區的樓下,找了一家小餐館,和妻子趕緊就去填飽肚子。
本來說吃完飯就可以離開西安回縣上,可是妻子心疼我,說睡上一覺再走。因為是我開車,加上最近出書讓出版社給折磨的有些不堪負重,於是我就答應了。也許是因為早晨起來的早,也許是因為最近的心情總不好,反正躺上床,翻騰了幾下,竟然睡著了。不過要是放在平日,我會一直睡下去的。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麼,睡了大概也就是不到一個小時,我就醒了。看妻子在一旁熟睡,我就沒有打擾她。一個人悄悄來到客廳。
西安的天很好,萬里晴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溫度卻不高。我打開電視,想看看有什麼值得看的東西,可是搜索了一遍,除了到處傳送火炬,剩下的就是各式各樣的廣告了。最後倒是聽到一則新聞,說中央銀行又要把儲蓄準備金率再提高百分之零點五。我知道,這不是什麼好消息,看來已經是慘不忍睹的中國股市又要經歷一場暴風雨了。
到了三點鐘,妻子從裡屋出來,她埋怨我為什麼不多睡會兒。我如實告訴她說睡不着。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心裡慌慌的。妻子說是不是大夫給開的葯有什麼問題。我想不會的。如今就連那些造假藥的人都知道,治不治病沒有關係,可是不能害了人的性命,因為那樣,他的日子就不會好過了。更別說是省城有名的大醫院。
妻子在收拾東西,我坐在沙發上抽煙。突然我覺得眼前有些不對勁,我使勁晃了晃腦袋,感覺還是不對。難道是我過去的眩暈老毛病又犯了?就在我心裡正在犯嘀咕的時候,我感到腳下的地板開始在晃動,而且有吱吱的聲響。這時我下意識的感到可能是地震。我反射性的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大聲對妻子說:“不好,地震了。”
“不會吧。”看來妻子的感覺還是沒有我靈敏,要不然就是她剛睡醒,還處在一種朦朧的狀態之中。
“快,我們下樓。”這時桌子上的茶杯已經開始跳起舞來,我已經開始站立不穩了。大概這時妻子也有感覺,她讓我快跑。我踉踉蹌蹌的總算跑到樓下,這時樓上的人開始像瘋了了一樣的從樓道了沖了出來。
一時間小區的不大的院子里就待滿了人。地好像還在晃動。等我回過神來,發現妻子還沒有下來。心裡不由發起急來。好半天妻子才從樓門裡出來。手裡大小包提溜了五六個。這時餘震已經沒有了。大家的臉上的恐慌還沒有散去。
“你怎麼現在才出來呀?”我是真的生氣了:“多虧是餘震,要是……你說你的反應能行嗎?你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
“我把你的葯,還有……”妻子大概還想解釋什麼,看到我怒目圓睜,也就打住了。這時我才看到她手裡還給我提着皮鞋。在看我竟然是光着腳丫子站在那裡。不過這陣子倒也沒有誰來笑話誰。到時我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快給兒子打個電話,看他在學校睡醒了沒有?”
聽妻子這麼一說,我趕緊拿出手機給兒子撥電話,可是撥了半天就是沒有動靜。這時我才發現通信已經斷了。還是妻子說:“我們去學校看看。”
我趕緊發動車,費了半天的周折,我們出了小區的人群。等到了學校門口,看到操場上學生很多,我這時才放下心來。門口家長很多,可是都不讓進校區。我們只好離去。
我想通信中斷,在家的父母一定很很着急。於是我對妻子說,咱們還是回縣上吧。路上你和兒子家裡聯繫。多少年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動靜,西安這時給人的感覺也是亂糟糟的。馬上兩邊到處都是人。
出了西安,走在高速公路上,一切好像都恢復了正常,唯獨就是通信沒有恢復。妻子坐在一邊不停地給兒子撥打着電話,可就是接不通:“怎麼回事情,沒有那麼厲害呀,怎麼通信都中斷了。這要是真的遇上大地震,那可怎麼辦?”
“我估計一定是那裡發生大地震了。我們這裡也只是被波及的。你不用急,剛才我們也看到了,學生們都在操場,我想學校會注意的。咱們再走一會兒就出了西安,到了咱們市的地界,說不定通信就可以暢通了。”我說是安慰妻子,其實也是真的這樣想。因為沒有和兒子聯繫上,我的心裡多少也是有些不舒服。
一路上我把車速放得很快。妻子反正一直在撥打,直到她的手機沒有電了,她又把我的手機拿去接着撥打。不過都進到了我們市的區域,還是撥打不通兒子的電話。可是就在妻子撥打的空隙,母親的電話打過來了。
“你們現在在哪裡?”妻子把電話給我,我一聽就明白是母親打來的。
“我們走在半道上了。”我說:“家裡那邊不要緊吧?”
“西安厲害吧。是四川的文縣發生了七點八級地震。新聞現在正在播放。對了,我孫子怎麼樣了?我一直和他聯繫不上。”
“沒事,我們剛才去學校了,學校組織的很好。”我本來還想說,電話斷線了。我知道這陣子信號一定不會很好。果然妻子在撥打,又都全變成了忙音。
不過和母親通了話,我的心氣似乎一下子舒坦了許多。這時也開始有了自己的思緒:“我說你呀,當時那麼嚴峻,你怎麼還要拿這拿那的,我看你呀,對於逃生一點理解都沒有。”有了心情,我就開始數落起妻子來了。
“開始我也緊張,可是看你出去了,所以我也就放心了。再說我好像對地震的感覺沒有你那麼敏感。我覺得……如果真是大地震,什麼都不拿,出去了有什麼用呢。去年春節的那場大雪不是讓許多逃生的人最後……”
“你想說什麼?”我看了一眼妻子:“你要知道,在咱們家,沒有了你,我和兒子怎麼辦?這次多虧也就是個餘震,不過人生誰能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麼。你要記住,在這世界上,你不是為你自己活着。”
“知道。”妻子似乎還是有些不以為然:“不過我今天很高興。平日里我看你幹什麼總是磨磨蹭蹭的,可今天反應真靈敏。不愧是軍人出身呀。”
“你是表揚我?還是在笑話我呢?”聽妻子這麼一說,我怎麼倒是覺得有些不自然起來。
“我是覺得你對生命的理解比我深刻。”妻子這會兒好像嚴肅起來:“其實你是對的。不管發生了什麼,也不管我們有多少理想,保護生命才是第一位的。”妻子說到這裡,把頭有意往我肩頭靠了一下:“不知道今天的這場模擬逃生能有多少人明白什麼是生命的珍貴。”
“謝謝!”我是真心的。不過對妻子說這兩個字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