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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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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樣的眼睛有不一樣的看法,一樣的耳朵有不一樣的聽法,一樣的嘴巴有不一樣的說法,一樣的心有不一樣的想法……

  是不是因為這樣,一樣的人生才有不一樣的哀愁。

  記得在讀初中的時候,父親擔任大隊會計,常常被鎮農經站借用到各村清帳。只要喝了酒回家,就會罵娘;如果酒有點過,就會把他的婚姻介紹人——我的姨父也大罵一通;如果母親頂他一句,他就會把外公大罵一番,彷彿非從墳墓里拉出來不可。當時我們住在小鎮上,父親咆哮的聲音常常引來許多圍觀的人。也許是愛面子吧,後來罵娘改在了半夜。好多回,母親都是咬着牙,不讓一滴淚水流下來。

  有一年臘月,父親半夜又發了病,那罵聲與吶喊沒什麼兩樣,住在河對岸的姨媽也聽到了。這回,母親面對牆角落下了淚水,她抽噎的情景至今揮之不去。正當不可收拾的時候,大哥打着電筒站到了堂屋裡,把父親“吼”了一通。自高自大的父親才停了下來。

  現在,母親不在了,大哥也走了。回首往事,潸然淚下。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我的姑父在省城求學時,正好董必武在武漢辦農民運動講習所,幸運的姑父成了董老的優秀學生。土地革命時期,姑父擔任鄂西“歸興巴”革命根據地紅軍獨立師師長,身先士卒,常打勝仗,深得部下擁戴,令敵人聞風喪膽。

  十一屆三中全會前,堂姑一直戴着反革命家屬的帽子。在那年月,生活是何等的艱難,不言而喻。最受罪的是女兒,雖嫁給了一戶貧下中農,仍然受到社員的歧視。後來,在集體勞動時,胎氣發動,不敢說,更不敢請假,放工后回家小產了。保住了性命,但是拖着虛弱的身子繼續“上工”勞動。不久,堂姑的女兒就莫名其妙地去世了。

  聽說女兒的不幸后,堂姑一步三拐,幾乎是爬到女婿家的。她沒有見到女兒最後一面,來到墳前,哭幹了眼淚。幾天後,親家和女婿用篼子把她送回家中。那年春節,母親帶着我去看望了堂姑。聽着堂姑的訴說,母親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母親一生沒有住過醫院,吃點兒感冒藥已經是大病了。去世那年,母親76歲,餵了兩頭年豬,種了2畝糧田。

  那天上午9點,侄兒氣喘吁吁跑到學校告訴我母親正在醫院搶救,叫我趕快去醫院。來到母親的病室,醫生告訴我,病情極其嚴重。

  母親臉上略帶黑色,雙眼緊閉,正在一邊輸液一邊輸氧。不論怎樣叫她,她都無力輕輕地回應一聲,眼睛也難於眨一下。第二天,縣人民醫院神經科主任醫師受邀來院,告訴我們不需轉院了,早作後事準備。

  母親要永遠離開我們了,那幾天,我一直守在她的身邊。直到生命最後一刻,母親的眼睛始終沒有睜一下,嘴巴也沒有動一下,跟斷氣的人沒有什麼兩樣。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母親卻留下了最後一次淚水。

  在眾多的孫輩中,李誠是她最心疼的孫子,母親擔當了他12年的監護人。姐姐帶着侄兒李誠去給奶奶告別,孫子含淚喊道:“奶奶,我來看你啦。”這時,母親的眼角卻悄悄地滾下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這世上所有兒女點點滴滴的幸運都是母親的善良和無私換來的。天下的兒女都是生活在親情的陽光下,而母親則生活在牽挂的碎片中。

  中年的我被深深地感動,眼裡噙滿了淚水。

  母親把太多的情意給了我們,但她從來不說出自己的願望和痛苦,她只是希望兒孫在外安心工作,不要戀家,工作干出個名堂,做人做出個樣子來。

  母親有淚不輕彈。在我的記憶里母親很少流淚,即使在艱難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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