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中,一個人順着彎曲的台階小道拾級而上,快到半山腰時,一首熟悉的小令突然湧上腦海,其中那句“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差點脫口而出。不過這種感覺就一會的功夫,接下來心裡忍不住的笑自己矯情。雖然一樣的黃昏,但我卻不是斷腸人,也沒有遠走天涯,而且我眼前,是正在足球場上奔跑的少年。既沒有低矮的茅屋,也沒有纖巧別緻的小橋和潺潺的流水,而是蔥蔥鬱郁的樹木和吐露新芽的草地。散步的人三三兩兩順時針魚貫而行,淘氣的小狗時而優雅的扭臀隨行,時而箭一般飛射而出。孩童們集聚在沙坑內發揮想象堆砌作品,偶爾有大人過去關照一下,查看有沒拌嘴和發生戰爭。既如此,我卻在此刻想起那首小令,豈不是很覺好笑。
想起那個春日的正午,暖暖的陽光從窗戶穿進卧室,透過紫色窗帘,房間里瀰漫著一種慵懶舒適的氣氛。我和女兒、侄女把門一關,開始了時裝表演。
如大街上甩賣一般,侄女打開我衣櫃,把喜歡的一股腦全扔到床上,然後一件一件試穿,遇到適合的就抱在胸前,笑眯眯的撲閃着兩隻大眼睛盯住我。我說:行,她馬上甩掉換下一件,如果我不吭氣,她就一邊盯着我,一邊不停的擺弄一米六八的身姿,告訴我那衣服多適合她。我要再不答應,她就讓我看她修長的美腿和纖細的腰身,還說:你有嗎?你能穿出我這效果嗎?太可惡了!!我只好把頭一扭:拿去!她得意的把長發一甩,又繼續下一件。後來她看中我兩條新裙子,我只好哀求她:你饒了我吧,這是我好不容易才買到的能讓我顯瘦一點的,你也希望我穿漂亮一點,是吧?她很同情地嘻嘻一笑,幫我掛進衣櫃。其實,好多衣服裙子都小了,她穿正適合,正想給她呢。看着那洋溢着青春氣息的笑臉和身材,我沮喪的朝後一倒,媽呀!後腦勺砸在了牆上。女兒邊幫我揉邊說:看不下去也不用自虐啊。這時她看她姐拿着一條黑色荷葉邊的裙子,很飄逸,是她現在最喜歡的款,便猛撲上去拽在懷裡不放。我說你不合穿,她偏要試試,結果穿身上像掛竹竿上一般。我們都笑她有點裝鬼的味道,她滿不在乎的說:我留着等我長大!抱起揚長而去。
青春就是可以如此的傲然,如此的不在乎,如此的無所顧忌。就如現在,我不敢再像以前一樣的在陽光下暴晒,怕被女兒喊我農村大媽;逛街時也不敢再買鍾愛的小蛋糕裙和白衣服,怕被笑裝嫩和被老公喊肥婆,女兒喊肥媽;也不敢再如年輕時一般口無遮攔,怕傷害別人,也怕遭人怨恨。
詩人早期曾對仕途充滿抱負,卻一直不得意而漸漸心灰意懶,遂有了退隱林泉之年頭。雖不知詩人在寫《天凈沙·秋思 》時是一番怎樣的經歷而興起,但猜想他肯定也在感慨和回想青春時代。也許後悔荒廢了青春,也許感慨青春太短,也或許在設想要是青春能重來一次,我將如何······
總之,我相信沒有誰會對已過的青春完完全全的無怨無悔。
焦躁,煩悶,憂鬱,彷徨,其實都是青春的成人禮。當我們再也無法什麼都不管不顧時,其實青春已經離我們遠去了。青春,就是一個人一輩子唯一一次不知不覺已享受了的幸福。是當時不懂,懂時卻已遠走的幸福。獨一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