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舊時光里靠岸、拋錨,尋找一片有你的江湖落腳。我預支三千紅塵,典當行囊里的歸帆斷橋、斜川煙草,只為換來新詞里一個單薄的韻腳。我知道,所有句子若要盛開,都必須借道你的心跳。所以當四季漫過泛黃的書頁,當節氣開遍江南的眉梢,我依然在平平仄仄的寂寞里,炮製喚醒你的解藥。我左手風花,右手雪月啊,我支起陶釜將它們細細的煎熬,可你的訊息卻遲遲不到。親,這江湖說瘦就瘦了啊,什麼時候你才願意從此駐馬停棹。莫非,如你所說,江湖的塵色太重而你的江南太遠,何不天涯兩端弄月吹簫?只是,吾意本不為爾去,無奈多情誤兒曹啊。親,煙火人間雨夕花朝,莫非亦如你所說,今生不必與子執手,亦可與子偕老?
這個夏天,我只願意,在你的半壁江山裡出世入世。我要從回憶里打撈一些往事,放於青白的時光里漂洗,讓它還原成當初的樣子,等你前來紅箋投刺。我要在一頁紙上開江挖河,上游種滿千江月色,下游豢養萬般相思。只是, 這次第,蒼天如何容人痴?所有的愛恨悲歡,都虛化為紅塵里的一個詞---忘記。“忘”已化桑煙而去,“記“卻淪為一粒硃砂刻入骨髓。親,你那廂春山正豆蔻啊,我這裡卻樓台已霧失。親,若是可以,我能否在日漸泛黃的古書里,尋找一個與來世長相相似的句子,冠上我的名字,你的姓氏。然後,用紅塵的紅,染盡相思;再用紅塵的塵,埋了自己。
本來說好要在寂寞的詩經里,和蒹葭一起冬眠。等千千年後睜開眼,和你一起持齋坐禪。可昨日那場江南的雨呀,讓心事一夜之間迷途知返。我汲水、焙茶,打掃驛站,我種風花,裁雪月,為你造半壁江山。醒來真好呀,可以見,有人揮淚遠行,有人打馬而還。而我只棄煙火忘流年,罷把盞不言歡,然後在你的門前,收集微笑,築巢、偏安。
採蓮、采詩、采蒹葭,采久已失寵的微笑。親愛,今夜我需要,造一個最安穩的紅塵,讓回憶落腳。月色泛黃,我疼痛的心扉無處停靠。所以親愛,今宵我不診紅肥綠瘦,我不斷四季輪迴,我只願遣一組長長短短的句子來看你。裡面就裝一把舊時光吧,還有一些花香蟬鳴,幾顆芍藥和青梅,讓它們,羽化成你枕邊的三疊陽關一個歸期。也許如此,方能醫我陳年的舊疾。因為親愛,從你離開的那天起,我的藥箱里只剩兩方藥劑,一味,紅豆;一味,當歸。
這個夏天,離雨水很近,所以在心事發芽之前,我必須低下身來,尋一方領土,平河築壟,買田置地,我要在這三千里江山,將紅塵與春天嫁接,我要種滿畦的青梅紅豆,滿畦的吳儂軟語,還有滿畦的前生今世。儘管時光曲折,江河隱晦,可我要用鮮活熱鬧的人間煙火將離別燒成繁花滿枝,我要它們在來年春天,結出一種果實叫作“不離不棄”。
文字/子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