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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奔死亡的寬容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對於死亡,我們做不到感同身受,一次生,一次死,我們都不能預演,也或許生死離別的悲傷我們還是沒有百分之百的能力做到無動於衷。

  周五下午,去護理食堂吃完飯,路過那個充滿着壓抑的路口,中午經過時手捧鮮花的人還在,陸陸續續的進進出出,只不過黃色的花不見了,只不過我站在體育場的門口聽不見他們的交流,或者他們不曾交流,只是選擇簡簡單單的沉默。

  我以為他們是在等待着簽字,等待着在一張承諾死後捐獻屍體的黑字白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我和身邊的同學說,我想拍下此時此刻的畫面——高尚,偉大。不過我們都沒有手機。

  我們到底還是走了過去,邁動腳步的一剎那不僅僅是因為好奇心。

  門口的桌子上落滿了樹葉,有黃色的,枯萎的,也有的和樹上一樣蔥綠依然。

  在周圍幾個人注視的目光里,我們徑直的向裡面走去。我走在前面,她跟在身後,當我的腳踩到門線的一瞬間,眼前便是黃色的花開的正艷,盛開成一圈圍繞着一位白髮老人,他的面容是死者特有的蒼白。幾位老人坐在凳子上,緩慢的扭過頭看了我們一眼,面無表情。

  即使我在走進院子里的一刻有着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是說實話,當我看見這一幕時心裡到底是顫抖了一下,或許不是害怕,只是感覺好真實。

  我們倆退出了那個院子,踩着未來得及清掃的,凌亂的樹葉。

  回到寢室,站在陽台上,點了一根煙,目視着對面的方向,彷彿可以穿透寢室樓,看見那個屋子裡的人不停地獻花,寂靜的聽見花瓣在微寒的空氣里收縮的聲音,還有一群人刻意掩飾的哀傷,以及他們和逝去的人一樣不變的堅持和崇高。

  天還沒黑,一根煙抽完突然有些發暈,寢室沒開燈,我走向開關的方向,手卻打開了門,此時的自己不知道為什麼想回去再看一眼,只知道當時很強烈。

  一路上遇到好多人,沒有打招呼,因為他們還活着。

  再一次走進那個屋子,計算起來應該是第二次,半個小時之前是第一次,上解剖課之前搬屍體的那次我有事沒去,所以不算。

  屋子裡的人沒變,還是幾位年長的老人,具體幾位沒有查,沒有注意,樸素的衣服,放在腿上的手都顯得格外肅穆。

  屋子不大,除去放屍體的地方,五步之內就能走到該走到的地點,眼前依舊是剛才的模樣,鮮花簇擁着一位逝去的老人,他在花香和鮮艷的顏色里睡着,接受着和我一樣太多人默默的祭拜和祝福。

  按照軍人的方式,站好軍姿,脫去手套,舉起右手表達我們最高的禮儀。

  動作持續了幾秒,沒有發覺身後的老人在一位年輕人的攙扶下緩緩地站起來走到我的右側,我想我應該可以猜測出她們的關係。

  放下手,右下腹痛的厲害,用力的用手按着,彎下腰,深深的三鞠躬,旁邊的老者微微的低了下頭,我懂得她動作的含義。

  我們之間沒有交談,轉身時留意了一下她,和所有老人一樣面容和藹,只不過沒有什麼能代替她此刻的憔悴。

  再一次回到寢室,在不遠不近的路上,同學們開心的交談着不同的話題,笑臉洋溢。

  如果不是醫學生似乎從不會知道學醫的艱難,職業道路上,面對着生命,或是安慰,或是治癒有時都會顯得力不從心。

  我們的教育過程中,解剖是必須的科目,尤其是臨床專業,這是用一百多個學時需要掌握的知識。

  我們可以從解剖課上通過自己動手,了解人體的大體結構,包括肌肉,神經,血管的走形,用最直觀的感受來開啟學醫道路上最重要的一扇大門。

  但有屍體固然是好的,可是由於傳統觀念的影響,入土為安的思想根深蒂固,所以能做到將你最後的財富無償捐獻出來,總是要帶着挑戰的意味,總是要有崇高無比的內心,總是要有無私的精神作為強大的力量支撐着自己,而更重要的是家人的態度,看見最親的人離去已是讓人痛苦不堪的事了,還要將屍體放在解剖台上讓其他人動刀子,敢問,多少人能做到無動於衷,將心中的坦然和堅持寫的一如既往。

  所以我們更敬佩那些毅然決然堅持了的人,他們用盡平生的力氣理解了生命的價值。他們教會了我們什麼叫做感動,他們雙眼闔上的一刻,人間為他們直立着哭泣。

  醫學要進步,每年有許許多多的學子走進醫學的殿堂,也有許多人從這裡離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是持着心中的夢想與對生命的責任感來完成一道道高考之後的選擇題,和畢業之後漫漫人生路中,職業之丘上的一張夾雜着草芥的白色問卷。

  大三的我們已經不再用去上解剖課,已經不再用頻頻的走進解剖室,福爾馬林的味道在一樓氤氳,路過那裡,心裡卻依舊把敬重放在首位,至於恐懼,只不過是人嚇人。

  這篇日誌寫了三天,到現在都沒有了修改的力氣了,一千多個字,快要完成之際,心裡卻慢慢都是拷問。

  逝者長已矣,靈魂超度的路上希望你們聽到我們在人間的感謝與感激。

  突然想到了花田半畝裡面,作者的一位老師說的一句話,“在死亡的悲泣里,終於明白生命的盡頭是一陣死亡的歡顏,生是為了完成死的夢想,而死則用它的圓滿成全了生的匱缺”。

  原來死可以如此瀟洒,原來我們可以這樣無愧的投奔死亡的寬容。